谢永青仔细盯着韩乐的表情，感觉没现什么异常，突然问：“你和乔艺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谢永清回来一趟，塞给韩乐一个老大的礼品盒，并郑重警告韩乐：“晚上没事别ี联系我，不准恶作剧ຕ！”然后看了一眼桌子上还没拆的蛋糕盒子，又说：“蛋糕给我留一块！”之后就火急火燎的走了。
11点离他们住的地方不算近，差不多地铁三站路，在地铁上谢勇青一直试图将刚才在酒吧的那个灵感牢牢抓住，将它从幻想变成可以实现，或者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实现的现实——制定这样一个ฐ详细的实验思路需要对现有的科研技术手段有充分的了解和掌握，在这方面谢永清并不算特别出色，他自我评价只能算是合格。
大年初二正是车站忙的时候，去城里的公交车上韩乐几乎就是站了一路，在丽城汽车总站买去申ã海的票时，售票处前排起的长龙同样让韩乐有些头疼，排队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下入口——那几个在拉生意的黑车司机还在，刚才韩乐就听他们说：“去申海起码要一个小时以后……”韩乐犹豫了一下是不是索性去坐一次黑车，反正现在自己有钱吗，不过这时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耷拉着脸，拉着行李箱背着电脑包的青年，正是谢勇青。
“一个巨无霸，中薯条，还有两杯热巧ู克力，对，两杯。”麦当劳的巧克力，肯德基的鸡米花都是韩乐稳定的爱好，但遗憾的是不能在一家店里买到，所以只能换着吃。
乔艺雨停下了动作没说话，忽然间一拍脑袋：“我们的工资还没拿呢！”
出门这一路上，韩乐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打摆子，不仅仅是因为害怕，更多的还是一种莫名的兴奋——严å格算起来，是恐怕是他整个人生遇到เ的最刺激的一件事。还不仅仅是以为这件事本身，与之ใ相关联的一大串内容，比如乔艺雨究竟是干什么呢？这个箱子刚才的那种功能是什么？这些疑团和他之前对乔艺雨的好奇结合在一起，完全占据了他的思维。
“那他为什么打你？”
因为刚才那段小插曲，韩乐下意识吞了口唾沫，但还是摇了摇头，端端正正的坐在那ว里，等着沈全锋说话。
周海敏锐的抓住了她的神情，记得上次吃饭的时候，乔艺雨说过准备上大学的话，现在改口，肯定是遇到เ了什么难处，于是小心的追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
公司这几天都在为了这个策划ฐ忙的团团转，韩乐在公司被安排去接手一些“长工”留下来的工ื作，不过韩乐对此几乎ๆ一窍不通，基本的绘图软件都不会使用，所有几乎每一个步骤都要问，但“长工”本身已经在忙，之前那ว次会议之后也熬了两个大半夜了，哪还有这个耐心，就让韩乐去问别人，还伴随着不友善的质疑ທ：“你们大学都学什么的？”
被严甜一手刀：“没让你去陪自行车就对得起你了！”
“起这么早？”
这个韩乐觉得这个话题自己还是有点言权，他在网上看到过：“鸡肉转化蛋白质的效率最高，同样长一斤肉，牛肉需要的谷物是鸡肉的三倍。”
果然几十秒之后，一辆警车拉着警报追上来了，这次对方没有再逗留，而是呼啸着往前，一会就从视野中消失了，但追它的警车度也不慢，路过周海他们的时候，乔艺雨看见副驾驶的警察正在拿对讲机说话。
“我还以为你们公司把你给卖了呢，”谢永青说，“还回不回来吃了。”
这当然难不倒乔艺雨，于是谢永青去网上查了些流行的吉他曲，什么天空之城啊，爱的罗曼史之ใ类的……还在网上试听了一下效果，最后还是觉得熟悉点的听得惯，就天空之城。
乔艺雨还是保持着浅笑，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释：“真的没有。”如果有这个想法，她就不会来这里了，最起码也不会选择一个人来——单独行动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当然，对乔艺雨来说，也意味着更大的自由。
“我就记得我念小学的时候，每个班门口都挂着一幅名人画，”谢永青调侃自己道，“牛顿、爱因斯ั坦、马克思……甚至还有黄道婆。那时候我就想，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做和他们一样的科学家……现在想想，那些管教育的真是太缺德了，他们应该挂几幅沈万三还有洛克菲勒的画像，然后告诉我们只要做了他，这些科学家全都归你管。”
所谓应酬吗，程序总是类似的，开始时靠场面话，几杯酒下肚，就自然而然开始说话，男人之ใ间的话题永远就那么几种，钱，女人，不过有乔๒艺雨在场，再加上沈全锋也的确不是一个数量级，周海ร多少还端着点，不过沈全锋可真算原形毕露了：“……当时我拿着小雨的简历，只看一眼照ั片就呆了，还以为是谁把明星照片贴上来了呢……哈哈……”
进了门，乔๒艺雨就在门口站着，说废话：“总经理你叫我？”
“你呢？昨天谢永青说我来之前，你一直都是中午才睡醒。”乔艺雨的反问就有力多了，一句话就把韩乐说进了卫生间。
韩乐知道这是挥自己扯的本事了，他事前没有做过任何准备，只记得招聘广告上说的要求是完成公司日常技术辅助工作，所以只能ม凭这一点印象瞎掰：“其实我个人认为，助理的工作应该是辅助和学习，帮助其他部门完成工作的同时，也将自己้融入公司的运作……”
这个道理理解容易，但是真要宣之于口，韩乐总觉得别扭，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大多数人都有的借口——比如换成谢永青，他肯定会说还不是为了吃饭，生活所迫没办法，韩乐不存在这个借口，这两套房子足够他这一辈子花的了。
乞讨者的表现对乔艺雨来说固然新鲜，但那些被乞讨者的表现在她眼中更值得寻味，显然这种现象在这个ฐ时代并不新鲜，许多人在被接近的时候都会冷着脸，甚至不屑的摇摇头，乞讨者就会识趣的从他们面前走过——似乎双方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zhaishuyuan契。
乔艺雨最终完成这张画ฑ的时候，韩乐这把游戏也到เ了最关键的高潮阶段——启蒙一波的爆已๐经成型，炼钢科技一好，韩乐立刻将科技从百分百调为ฦ百分之3o，所以打钱的城市转为制ๆ造加农炮和火枪手。
面对一个想看雨的女人，韩乐很想和言情小说里描述的那般，轻轻叹一口气，忧郁的撩下头，45๓°望天然后说：“你知道吗，每一滴雨都是天使的眼泪……”但他显然不是这块料，脑子转了几圈想找个ฐ由头留下来，可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
乔艺雨这次选择的早餐依然是煎æ饼，不过比起吃它，乔艺雨还有更好的打算——她跟那个四十多岁，被寒风吹的满脸通红的卖煎饼大妈商量，是不是可以让自己亲手来做。
“现在谁的字好啊，”谢永青主动为乔艺雨开脱，“都在电å脑上打……我和韩乐的字都不好，他是螃蟹体，我是狗*爬体……小时候我爸也逼着我练，还让我每天写一大张，结果我用三只圆珠笔写，差点被揍一顿。”谢永青一边用三只筷子模拟着动作，一边笑着说。
第二页也差不多，都是密密麻麻的乔艺雨，只是细看一下，字本身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从一开始规规矩矩的横平竖直，如同小学生一般的宋体字，变成后面略显飘逸，还带一定笔锋的楷体。
“可能是因为你当面扔这张纸……他们刚ธ递给你，你就当垃圾扔掉，这可能会被误解为侮辱。”
“我觉得应该够了。”乔艺雨转过身去，不过又回了一下头，“谢谢。”
“你敢说你没有？”
“那价格的问题明天见面谈行吗？”
韩乐继续：“那ว你说的事业是指其中哪个部分呢？”
“都是！”萝卜头强调，“但主要是工作，我靠自己้的劳动和本事挣钱！”
“我还是没听清楚，”韩乐说，“你说的事业重点是指劳动，还是挣钱，或者说是用劳动挣钱？”
这就是韩乐和谢永清常年培训起来的辩论技巧之一了，也算是归谬法的一种，把一个问题不断深化，细节化，直到把一个概念最终剖析到完全面目全非的地步——就像事业，这种抽象词汇本身的定义就模糊不清，大多数人提到的时候都只会在脑子里形成一个基础、个人的概念，而大部分情况下，这种概念都是没经过逻辑淬炼，所以经不起推敲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ฐ闲工ื夫，就像在这个问题中ณ，如果对方承认事业就是挣钱，用劳动挣钱，那韩乐就会继续引诱：“那是不是劳动强度越大事业心就越强呢？”这个话题随便换成什么เ都能奏效，很重要的原因就只有一条——生活中ณ大部分语言和概念都是不严谨的，如果什么เ都能说的严谨了，他也不会在11月和韩乐装，而是去北大清华对着大学生装了
萝卜头心里已经隐约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有些不想回答韩乐่的问题，但围观的人多又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他在11月被韩乐最后问的说不出话来，就好像其他酒吧被人揍的不能还手一样，但围观这么多，还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就稍微改口道：“最主要是精神上得有追求！”
“你是说你练琴？”韩乐笑，“那我每天也听琴，这算不算？”说完还看了乔艺雨一眼，乔艺雨配合的还给了他一个ฐ足以去夺奥斯卡的羞怒shubaojie笑容。
“光会说有什么用，看一个人要看他都做什么，不是说什么！”
“哦，我一直有些不懂，”韩乐反问，“难道说话不是一种行动吗？再说，会说总比不会说强吧。”
萝卜头愤然离席之后，围观群众还有不服气的：“那你说什么是事业。”
韩乐低着头，一句话都不再说——我跟你又不熟。其实就他个人来说，当事业作为ฦ形容词使用时，比如事业型男人，更多只是形容一种人生态度，或者说人的气质，当然这两ä点是不能拿出来当理由á指责人的，跟这个ฐ人具体做什么其实关系不大，当然，跟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男人”关系更不大，萝卜头的错误就在于把这种生活中常见的概念的错误应用看成是某种道德标准，却从来没有真正去思考过它——很多时候，这才是真正的悲哀，这跟古人看到เ个太阳就跪下信太阳神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当然，以上也只是韩乐自己在内心找找优越感罢了，这种优越感丝毫不能缓解他对自己的鄙视——从这个ฐ程度上来说，他还是尼采观点的支持者，区别只是在于尼采觉得他自己้能做人，韩乐觉得自己不能，只有羡慕和自卑的份。
小小的插曲之后，人群也就散回去了，韩乐刚想乘着现在自己有点状态和胆量赶紧对乔๒艺雨坦白交代了，这时候来了个ฐ女人给乔艺雨塞了张纸条——韩乐还以为是帮谁送情书呢，直到เ乔艺雨把它贴上音谱架才知道又是个求伴奏的。
如果是往常韩乐还会静下心来欣赏一下，但今天显然没这个ฐ兴致，那个ฐ女人开始深情演绎的时候，韩乐就在下面抓心挠肝的措辞，心情异常矛盾——又希望这女人唱慢一点，又希望她快点结束。
不过总算还是结束了，韩乐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乔艺雨往自己这里走，鼓足勇气……结果路上观众又有人过去：“能不能弹一……嗯，有谱子，谢谢了。”乔艺雨这看谱就弹的本事也算是特长，听老板说许多专业出身的也做不到เ这么好。
等这曲子完了之后，看着乔艺雨韩乐却一点说的勇气都没有——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乔艺雨看出了他有些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เ话要说？”
“等你下班再说吧。”韩乐说。
越不想时间过的快，它就越过的快，1o点5o多的时候，乔艺雨就还琴走人——琴还是一个ฐ客人放在店里的，韩乐่有些不情不愿的起身，跟着乔艺雨出门，然后一起去推自行车。
乔艺雨骑上自行车正准备走，后面的韩乐已经攒足能量，嗯，攒足勇气了：“小雨，”这还是韩乐第一次在只有两ä个人的时候这么เ称呼她，“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我们走着说吧。”
慢腾腾走出去几十米，确定周围没人之后，韩乐่终于艰难开口道：“今天下午谢勇青来找我，他跟我说……”
事说复杂吧，其实也简单，但说简单吧……韩乐开始说的时候，脑แ子还是清醒的，但是说着说着就觉得有点绕了，主要是他还的花很大的精力放在给自己้脱罪以及为谢勇青辩护上，把谢勇青口中的威胁转化为真诚建议，所以说到最后反而越说越乱，特别是在谢永清“如何知道”箱子“可能”存在问题，还有“为什么เ拿去拍电镜照片”这两点上。
真相就是韩乐不小心抽了一下去问谢永清，谢永清又不小心抽了一下去拍照——这种事情生在其他人身上或许能称之为不正常，但出现在这两位身上一点都不奇怪，一个是没工作闲的蛋疼，另一个是工作忙累的脑浆翻滚，事实上乔艺雨应该庆幸，庆幸她自己到现在才出问题——如果是正常节奏，应该是认识韩乐的第二天就被现了的。
“谢勇青他其实也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他之前也没想过会变成这样，”韩乐看着乔艺雨已经停下的脚步，已经后悔自己答应谢勇青来说了，不过还是得硬着头皮说下去，给整件事情定个性质，“其实这一切都是误会！”这话听着怎么这么เ耳熟呢？上次是一百七十万，这词这个又值多少？
其实韩乐这边刚ธ一开始说话，乔艺雨已๐经猜到会跟谢勇青有关了——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箱子生变故是在谢勇青打电话之后吗？只是她当时没有太当真，只是几毫克而已，箱体材料生质量损耗的概率虽小，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存在，也许是韩乐那ว天拿去烧钱中间拿的急了点，出现了磨损，那个时候乔艺雨这样对自己说，但事实证明正是这几毫克现在给她带来了大麻烦。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自己้得表示一个态度，自己้不存在他们担忧的犯罪疑问这一点是肯定的，除了假钞的事乔艺雨在这方面没什么เ可担心的，但他们并不清楚，关键是得让谢勇青，也许还有韩乐，明白继续隐瞒下去不存在谢勇青自己担心的风险，要让他们最大程度相信自己话的同时，却又最小程度的暴露自己。
沿着这个思路，乔๒艺雨很快就想好了应对方法，她转过身来，看着在寒风中直缩脖ๆ子的韩乐：“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有一点先我必须要说，我不会跟谢勇青说我的事……”
“可如果……”韩乐有些着急了，这是谈崩的节奏啊，其实韩乐虽说嘴上相信乔๒艺雨不是什么坏人，但说完全放心也是不可能的，这次的事情他只是希望能够做个和事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以后哪天什么公安国安真找上门来，那源头也不要来自内部。
“我不会跟他说是因为ฦ我不确定他值不值得相信，”乔艺雨说的很认真，“但我可以换一种方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两个应该是七八年的老朋友，彼此都很信任。”
“对。”至少韩乐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你看，现在的事情是这样，如果说出实情，我会很为ฦ难，因为我不相信谢勇青。”乔艺雨实话实说，谢勇青这种对她一句话不说，就去拿着她的东西送去分析的做法的确让人不放心，虽然她多少能够理解作为科研工作者在这方面天然的兴趣。
“但我可以向你……”
“我知道你信任他，他也信任你，”乔艺雨打断韩乐的解释，“我可以部分信任你，所以这件事还的通过你来解决……我可以向你说明一些情况，来解释谢勇青担心的危险性其实并不存在，但你得向我保证不对谢勇青透露这些具体信息，只要让他相信结论，也就是相信你就可以。”以保密的角度来看，最小的风险就是继续在韩乐่身上加注，自己既ຂ然已经在他身上投资了一部分信任，那就必须ี长期持有——不得不说，这些投资术语乔艺雨学的很快。
理解这番话异常的费劲，但韩乐还是明白了，乔艺雨这招是从传销学来的吧，信用链，一级“骗”一级……之前他以为这事肯定得闹的针锋相对，但不得不说，乔๒艺雨这个方案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这件事当中最关键的一处矛盾——那ว就是因为这事，谢勇青和乔๒艺雨之间天然的不信任关系。
“那行，我跟你保证，你说，我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