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的人再次被人敲了敲，刀疤脸男人拉开了门，与外面的人耳语几句，回到房内又在笑容满面的宋爷耳边窃窃私语起来，顿时只见宋爷的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额间的青筋更是直冒。
他放下筷子，试探的问道：“你才从鹿野先生那里过来罢，先生身体可好些了么？”
“暗算我的人，想要借刀杀人的人，害顾家落到เ如今这步田地的人，都是那ว个少佐身边的红人，鹿野鹤舞。”
司机一边收下钱，一边连连点头：“我办事，您放心。保证不走漏出一丁半点儿的风声。”
我紧紧攥住手中的这份满是黑色铅字的报纸，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马上就走。”
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猛地一抬头看见镜子里倒映出的脸孔，不由一愣。
我气喘吁吁的被迫松开手，在一旁站定，这才看见不远处走廊里朝我们走过来的鹿野与少佐二人。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骗了！
我浑身僵硬的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哂笑：“鹿野先生多虑了，我这还不是奉少佐之命前来打点一番，绝无窥探之意。”
鹿野没有说话，轻轻地掀起青花瓷的杯盖，吹了吹漂浮着细针ฤ似的茶叶的茶水。
我低头看着地上斑驳散乱的阳光，轻轻的说：“我是服侍鹿野先生的……”
在人命如草芥的年代，达官贵人尚且都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像我这种在世上已经无亲无故的平民百姓，命运就像是一团轻飘飘的柳絮，经风一吹，便四散飘零、无家可归。
待李管家的身影匆匆忙忙的消失在视野里后，沈泽棠“哎呀”一声，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文人讲究，自顾自的拂了拂地上的灰尘，撩起袍子竟然也在我身旁席地而坐。
阴暗漏风的柴房里只余我们二人，慕琴笙突然蹲下身子，视线与我对上，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张牙舞爪的蹙眉问道：“你怎么就落到这种境地了？”
夜晚的寒气降下来，冻得我打了个激灵，不由更缩紧ู了身子，伸手想要系紧衣领ๆ却意外的触摸到了一块还带有自己体温的坚硬物体。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顾慧珠忽然也噤了声，只有花了妆容的脸颊上残留的泪水提醒着人们刚ธ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荒诞可怕的白日梦。
鹿野那双烟雨朦胧的眼眸里一片空洞，我原以为他没有听见我的声音，或是根本懒得回答我。
坐在对面的妙龄少女处变不惊，只是悠闲的小口抿着热茶，一副教养很好的模样。
我用手指触碰他那柔软如花瓣的嘴唇，不起波澜的笃定道：“你喝醉了。”
“……”
这番๘文绉绉的话听得我们不由都有些讶然，没想到这传说中无恶不作、唯利是图的青龙帮一把手竟然是个儒雅的文化人，也难怪之前沈泽棠轻而易举的就跟他搭上了腔。
沈泽棠从怀里掏出一张洒金请帖，微笑着答道：“小岛先生在大使馆举办同乐会，特地知会我前来邀请你们一道参加。不知你们二位有没有这个兴趣一起同乐呢？”
顾君璧似乎这才注意到เ饭厅里我们的存在，浓眉一扬，刚要开口就被突然闯进来的这个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我替他掖了掖被角，起身间却听见楼下院子里几声狗吠，混在雨声中，和着风声含糊不清的在夜色中飘荡开，不仔细听，只怕还真会以为只不过是风刮急了。
“呵……这大半夜的上哪里去找郎中？风寒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是一个瘦弱得脸颊都凹陷下去，两颊却浮现着两坨病态的红晕的男ç孩，他迟疑又吃惊的看了一眼院子里淋着雨的我们，只是嘶哑的叫了一声：“哥，你们这是……”
意料之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我讶然的偏过脸看了过去，只见鹿野依旧面无表情，一双空濛剔透的眼睛漆黑望不见底。
他今天穿的是一袭烟青色的长袍，一头柔软的乌发被雨水打湿凌乱的贴在洁白的脸颊上，就连纤细脆ะ弱的睫毛也湿漉漉的往下滴着细密的水珠，都削弱了几分他往日里冰冷疏ຕ离的气质，就连微微发红的鼻尖在此刻看起来都是那么เ可爱。
在擦肩而过之时，只听见细微的“啪嗒”一声，低头一看，原来是青年手中的折扇掉在了地上。
我对于这些金光闪闪、价值不菲的舶来品向来是没有什么好恶之分的，比如这个ฐ镶嵌了几颗璀璨的小石子的首饰盒怎么就比那ว串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项链贵了，那只银色的手表标价签上的零怎么比那只现在最时兴的怀表还要多？
我忍不住在心底轻轻的念出这个古怪却印象深刻的名字。
顾蕴玉看了我一眼，用手挡在脸前扇了扇风，勉强笑道：“没有，估计是热到了而已。”
顾蕴玉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应该不会有事的吧，大不了待会儿我帮你探探口风？”
他这才松口，在黑暗中ณ摸索着探出头，用一双被泪水洗刷得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你说的，只对我一个人好，你发誓！”
骤然间，我的记忆似乎与他的记忆重叠了起来。
万分寂寥。
虽然私下里我向来跟顾蕴玉是平起平坐惯了，但是第一次被顾家的贵客这样对待，还是颇有些受宠若惊的。
我看他是不想去医院才对，顾蕴玉最怕的事就是去医院了。
我哭笑不得的低头看了他一眼，问：“这不都是已经板上钉钉ล的事了吗？沈先生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
仍然躺在床上的顾蕴玉不满的翻了个身，孩子气似的拿背对着我，搭在他腰间又轻又薄的丝绸被因他这一动作而松松滑了下来，露出半边光滑洁白却染上绯红印子的臀部。
男ç童认得这件外袍，还是上个ฐ月自己陪着哥哥一起去铺子里量身定做的，他一件小的，哥哥一件大的。
我看她一副头疼的模样，于是起身跟在她身后一同走了过去。
晚上的风又凉又急，吹得人清醒了不少。
“五十块大洋，给我五十块大洋，我就让你上一次。”慕琴笙抬手擦了擦脸上沾染到的泥土，见我还呆愣在原地，伸出又细又长的手臂搭上我的肩，水墨画一般古典美丽的脸庞缓缓贴近我的脸庞，一双湿润的杏眼凝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