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想开口，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是很沮丧，这种被拒绝而产生的沮丧要远远超过他辞职走出校门的那一刻。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露出了什么表情，应该也不会太吓人，因为他的情绪并没有太强烈。但是小舟一下子就哭了，把他吓了一跳，本来就瘦瘦的男孩，红通通的眼睛里惊恐地看着他，眼泪扑棱棱地滚过腮边。他忽然明白小舟今天还是被吓着了，虽然他也说不清吓着小舟的到เ底是什么เ。
我爱你。做不好，那就不如先说出来。这是他终于想到的一种办法，只要说出来，就算是先交了一部分定金在夏末那ว里让他放心。
“社ุ会学调研。”
“小夏。”还有人叫了他一声，更像是叹息，他没有分辨出来是哪位老教师，或许是师叔，或许是他过去的某位老师。他有一些难过，他曾经希望自己้不至于让他们失望。他现在搞砸了，他同样也不能再去看他们的眼睛。但在那些年轻老师的眼睛里，他竟然看到了大量愉快的亢奋。是了，自由学者从来都不喜欢服从行政权威，也许明天他甚至会多出不少朋友来。
但我哥哥会来接我，不是你说不值得就真的不值得。
小舟自动挤在他身边，牢牢占据了单人床三分之二的空间，害得他根本就别想睡觉。
“再说这个ฐ就没意思了哦。”夏末皱起眉，小舟立刻闭嘴了。“其实我已๐经走到头了，即便没有这些事，我也知道再往前走我的路已๐经不宽了。我的世界ศ太花哨了，我不是做学者的料é子，心无旁骛……”他看了一眼小舟精致的眉眼，“我是越来越做不到เ了。”
他闭上眼定了定神，耳边是小舟“嘻嘻”的笑声，还要尽量不去想自己搂在那细腰上的手，反正手是没松开，简直是无耻。
夏末一怔之下爆笑出来，胳膊肘差点推翻了酒杯。他哈哈大笑着向后靠在椅背上，几乎笑得停不下来。“衣然是学芭蕾舞的那个吧，哈哈哈，她真是太幽默了。”
什么？
这是别人的小宝贝来的地方，跟他格格不入。一般大学生会花上两百块钱滑上一天雪，而且当天还能往返回市里，那样的地方才适合他。这样的地方，适合他养父的家庭，并不是他的家庭，他一直小心自己不要太适应那种生活，因为不要说想要保持那种舒适的生活，哪怕只是养家糊口这种看似简单的事，对于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来说也未必是件轻松的事。
他不知不觉地往下缩，最后抱着夏末的肚子，脸贴在他的腰上，蜷缩在被窝里，也不管夏末要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头。他在半睡半醒的时候想起来这就是他小时候的位置，夏末好性子地随便他睡在哪。不同的是他现在把鼻子贴在夏末的腰间温热的皮肤上，能嗅到成年男人好闻的味道。
“你觉得我……很失败吗？”夏末问。
小舟还是摇头，陶可发现他的眼睛在失去神采，方才那ว锐利明亮的光彩就像最后一点力量的爆发，现在他的一切都燃烧干净了，他眼里的火焰熄灭了，他在向绝望滑下去。他静静地站在图书馆的大厅里，周围是图书馆惯有的细微的嘈杂，仿佛无数的低语，而他紧紧地闭着嘴，仿佛关闭了跟这个世界的所有接口。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陶可有些害怕这样的小舟，她想继续聊天总比停下来要好。
他打开了陶可的短信：
梁澜倒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睛来愤怒地瞪视着小舟，“我还没有那么เ不堪，我可不是为ฦ这个才来求夏末原谅。我虽然很喜欢夏亦微，但是也没达到刚认识他就盘算嫁给他的程度。你也太小看人了。你这么小点的年纪，琢磨的事情倒挺多的。”
小舟又一次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都哪跟哪，谁跟谁的事啊？
小舟下车跟同学分开，他们一同上了一辆公交车，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周遭突然迅速冷却了下来。他背起双肩背包，路灯就在这时一盏盏亮了起来，他抬起头纷纷扬扬的雪花凉丝丝地落在他的脸上，惊讶地想起曾经在这样的时候无望地等着夏末来接他。
“这就是电影院的魅力，好像所有的烦恼都没了，现在开始准备做两个半小时的梦。”夏末笑着说。“啊，忘记买爆米花了。我出去买。”
小舟坐地铁到酒店的时候大概ฐ是下午三点，夏末发短信汇报工作，他终于找对了人，虽然院士的工ื作没做下来，但是院士的儿子却跟他投契，熟识之后才发现原来项目审批的工作院士的这个儿子非常在行，也很有话语权。
“你就是嫉妒了！”陶可激动起来，“我和衣然跟弹钢๐琴的郑小雨一起排练节目，还一起去看了电影的时候，你就是这副表情！我们还特意重新陪你又看了一遍那个破电å影才哄好你，要不然你都不跟我们说话了！”
小舟想笑，但是被衣然愤怒地瞪了一眼就憋回去了。从这句开始两个ฐ人吵的话小舟就没太听见，他们认识太久了，吵架超过五分钟以后基本就没什么新意了。
“没什么可聊的，大学老师有什么用，赚得那么少。”
小舟希望宗珊能够想一想，也许他们本来就更像朋友。但是宗珊的眼泪大颗地滴落了下来，她猛然开始嚎啕大哭，小舟被吓了一跳。从这以后，宗珊在大哭中嘴里含糊说的话就没有一句能听懂ฦ的，偶尔能ม分辨出来的只有“听不懂”“不要听”。
门口站着一个女孩，眼睛红肿地盯着小舟，短发刚ธ及耳边。“夏小舟。”
“小舟你什么意思？”何唯的脸黑了下来，“先别提这是你嫂子主动要求加我的。再说了，他是你什么哥哥啊？咱们俩都认识十年了，他就带过你一个ฐ夏天，他算老几啊，你这么拿他当回事。”
夏末举ะ着相机正在拍摄远处的黄叶，忍不住笑出来，“她爸这买卖做得不错。”
夏末跟他一起看着手机，小舟纤长的手指飞快地打出一行文字。
小舟站起身去洗手，突然明白了梁澜抢在今天跟他说那些话的意思。“何唯盘下的小酒吧这几天要开业，我答应国庆假期帮他忙。”
“能ม跟姐说说为什么吗？”梁澜温和地说。
“不是。”夏末说，“他父母是做生意的。”
☆、第26章
“他跟我吵了一架，”小舟想想又笑了起来，“谁也没能说服谁，我以为他生气了。结果他说不动我，就跟着我去了，在乡下住了一个暑假。”
何唯不答他的话，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目光一跳，“没见你戴过这块手表。不对，我就没见你戴过表。”
小舟不吭声，他只穿了睡裤，胳膊搂紧了夏末，结结实实地压在他身上。
那ว时候他低着头，夏末的手忽然落在他的头上，揉了揉他的头发。他转头看向夏末，看到夏末温和谅解的眼神，像是能直视到เ他的心底。飘飘然，像童年的风筝，一端稳稳地系在夏末的指头。
夏末转身去车里拿出一捆绳子，一头拴在车上，一头绑在腰间。还幸亏车主是个愿意往野外扎的货，户外生存工ื具还是有一些，夏末又拿出一根登山杖。
不过这次他的好运气用尽了，摩托车冲开了之ใ前不知道是汽车还是牛车留แ下的车辙，代价是他全身都是泥水，他干脆继续加速，痛痛快快地享受着狂风暴雨烂泥汤的洗礼。拐过弯道的时候小舟刹了速度，但是他在大雨中已经奔驰了一个多小时，身体有些僵硬，注意力也开始不集中ณ，弯道转过90度角来他忽然发现前方แ是一个下坡路，尽头没在一大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中ณ。
小舟别ี扭地咬了咬嘴唇，想问问夏末村路如果被山洪淹没，他可能会在这座村子里被困上多久？但是又没办法痛快问出口，看着窗外哗哗的大雨，听着夏末再三嘱咐他要小心，不要去人少的地方，一定要跟村民待在一起。
小舟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不知不觉弹了一段科幻电影里的配乐，没想起来是哪个ฐ电影里的。夏末挨着他懒散散地坐在外婆家的台阶上，盛夏夜里夏末的身上特别热，烤得他焦躁，他觉得现在如果他要是说话，一定会出丑，不知道为什么เ。
“王八……蛋。”小舟既尴尬又恼火地僵在那里。
“不只是孩子啊。”小舟说，“如果我跟我爱的人之ใ间有个交点——孩子，好像很奇妙，联系变得更加实质。”
小舟立刻๑换了一张平常一样死严肃的脸，跟他对视。夏末先转了身，有时候也不知道小舟眼神明亮地看着人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觉得那双眼睛似乎说尽了话，偏那ว些话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明白的，小舟又不大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