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习惯？”躺了一会夏末问他，“被褥是洗干净的。”
夏末伸过去的手就只好捅了他一下，又恼又无奈地吐了口气，“那ว你快吃吧，小混蛋。米饭要是不够吃，还有剩下的馒头。要吃吗？”
外婆起身去房后的园子里要摘点香菜准备放进鱼锅里，小舟也跟着起来站到夏末旁边看他炒菜。
有人在说，“这是哥哥不放心找过来了啊？”
“为什么呢？”小舟惊讶地拿着鸡蛋，问那小孩。
“家里米面都有，隔壁王婶做菜会带出来你的，这是事先说好的，你的伙食费上个月我已经领回来了。”南富贵打开门，“这是附近几个ฐ路远的孩子睡午觉的床，今晚你就睡这。”
他在巴士车停靠的简易车站门口找了个ฐ地方坐下，等着来接他的人，夏末的工资卡在他的指尖不停地翻动着。四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他跟着阴凉的树影挪了好几个地方，还是没有人来接他，他已经饿过了头不觉得什么，但是缺水让他的嘴唇干涩的破了一层皮，喉咙似乎ๆ已经粘在一起。
“现在创业的人大部ຖ分都抱怨不景气。”胖燕子又说，“不过也不怪大家抱怨，我一个发小现在一个国企上班，一个月工ื资小一万，听着不算多，可是人家去年朝九晚五地上着轻松班，结果效益好一年就发了48个月的工ื资。这也忒不公平了。”
“就那ว泼妇，就花了那么点钱，讲价的时候恨不得连蜜月安全套都让我们加送。心眼子又比针眼还小，让我们帮着租了婚纱，还要让我们出租项ำ链的钱。哦就那ว破链子，少先队员表演芭芭拉小魔仙都不稀罕戴的，也幸亏是室内暗场婚礼吧，灯光下晃的那玻璃球子亮一点，倒跟她那ว廉价身份相得益彰。不过那租下来才五块钱！也不知她老公怎么就那么穷，买不起链子，还舍不得出钱租个假的。婚礼ึ上就知道省省省，占便宜占便宜，结果这孙子老公来取婚纱的时候，还把这破项ำ链给弄丢â了。到第二天婚礼早ຉ上，化妆师到了新娘子那边，发现没有项ำ链，这新娘子就不干了，她也不说自己老公下生的时候把心都丢再娘胎里了，连一条链子都拿不住。她这个不说，她就说是我们给她落下东西了，打电å话给小澜一通骂。小澜一大早打车给送过去条新的，她也不怕大喜的日子不吉利，见着小澜劈头又是一顿ู骂。要是大街上遇到这么个主，依着小澜的性子，一定大耳瓜子打过去，是吧，小澜？”
夏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整顿饭又问了他许多话，而且在知道了小舟其实是个大学生以后，夏末好像推倒了心中的许多顾忌，开始详细地询问分别十年中的事。小舟这一次老老实实地回答，每一次当他怀疑自己似乎说的太多的时候，夏末就会问得更多，不但问了他的高中ณ和中考，甚至问到了他的小学生活后半期是如何度过的。他们这顿饭一直吃到เ了下午三点。
窗外是明快的清朗好天气，校园里宁静悠闲，绿树遮蔽的柏油路上开过来一辆洒水车，工人站在车上拿着水管喷洗树木，清新า潮湿的风带着树木的味道扑面而来。有个老师挥舞着胳膊向工ื人喊了些什么，站在上面的一个工人哈哈大笑，拿起水管朝那老师的车一通喷水，那个如夏末一般年轻的老师嘻嘻哈哈地去擦自己的车。
“你是不是下午就喝过酒了？”小舟听了梁澜的话，也转头低声问夏末。“晚上别再喝了。”
“哥哥你好。”女孩抱着小舟的胳ฑ膊，羞涩顽皮地向夏末说。
“上山？危险吗？”小舟早上几乎维持在本能的心智里，没感觉到额头触上夏末的嘴唇。
“我刚才找不着钥匙了。”小舟连忙说，还翻开手掌给他看，“刚找到เ。”
“小舟，你小时候连上音乐课都不敢发出声音……”夏末的话像是突然噎住一般戛然而止，他转开头，蜷起手掩饰地撑头，似乎要遮挡住自己的半张脸，藏住激动的情绪。小舟看见梁澜惊讶的视线在他和夏末之间游走。
“白痴，我本来就叫你大哥。”小舟顶了他一句。
夏末默默帮小舟把袖子挽起来，露出细瘦的手腕，“你会的还不少，我怎么觉得我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小舟没吭声。
“那我开空调了，你把被子盖好。体温计在你旁边，你量量体温。”
小舟朝他伸了伸大拇指。这间屋子唯一封闭的两个房间就是衣帽间和挨着衣帽间往西延伸的卫生间。除此以外……厨房和其他区域由半面墙界开，那大概是夏末说的不能拆的承重原因，那半面墙相当于整间屋子的轩朗基本可以当作不存在。墙垛的另一边是一扇小窗，窗下放了一张不大却很舒服的沙发，沙发左前方แ的地板上就立着一只读书灯，灯下的小圆桌上散乱地堆放着几本夏末正在读的书。沙发前的地上还铺了一小块毛毯。
“我一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两种人。”小舟避开了夏末越来越辛辣的视线，面对着宫墙诉说，“一种是见了我就觉得自责的，我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另外一种是觉得孤儿就应该自强不息的，这么觉得的人就该站到เ我的位置上，好好看看生活有多实际。”
“可是那些地方我都去过，我来这里这么久ื，只有故宫没来过。”小舟低声说，“而且门票都买了不是吗？”
“得了，师兄，你也别郁闷了。慢慢来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你这脸色也不太健康，走咱们去打网球怎么样？”夏末邀请他出去晒晒阳光，“换换心情。”
“我就欣赏你年纪轻轻却很懂事这点，”院长松了一口气，点上一支烟，接过夏末的话，“不像有些年纪大的老师，为ฦ了这么เ点事，每年评定职称的时候都要打破头。你听说数学学院有个ฐ老师为争博士导的名额心脏病都急出来了么？昨天刚刚ธ住院了，他们院长今早我碰见了，正带着老师同学去慰问他。你说一个学者，为这点争名夺利的事到这地步，让学生怎么看？”
何况夏末到เ现在都没有介绍自己้，没有说自己的名字，那也是不想继续联系的意思。
夏小舟也坐了下来，记忆中的夏末绝不会露出这样紧张的表情。夏小舟的视线低了一些落在夏末的胸口，他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夏末没有那么เ好，他很失望——或者反过来，夏末对他很失望。不管是哪种失望，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今年还是不行？不答应我？”何唯皱起了两条淡眉，小舟觉得他要是不做这种少年老成的表情，那张脸要好看很多。“那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不答应我！必须！”
忽然，他低头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手，他的手指细长，甚至也许超过了成年男人的平均手长，早已๐经不再是八岁孩子的小手，无法再被牵在男人的手里。难道他还在等着十二岁吗？等那些亏欠的拥抱和亲吻？他仓促地长大了，那些来不及的拥抱和亲吻永远欠下了。
“你又换女朋友了。”陶陶趴在他的柜台上说。
“我哥哥说，”小舟靠在窗户上，看着远处山丘上的星光，“我哥哥说等我十二岁的时候，他就来接我。”
小舟对这些话似懂非懂，他不相信那些事，他即使只有八岁也觉得可笑。他想起在那个夏日永驻的岛上，虔诚的岛民向神佛跪拜，他们温和宁静的脸上从没有夏奶奶那ว纵性使气的神色。真正拜神的人，也不会拿他当一条狗一样看待。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
有这样的胆量，小舟一个ฐ小时就学会了游泳。夏妈看着他在水中骑在夏末背上笑得像个小疯子，在夏末突然翻身的时候敏捷地蹬腿在水中转开不让夏末抓住他，从夏末的身下潜泳出去，一头小短发在水中漂浮得像只小水母，活泼可爱。
岛上到处都是石头雕塑，供奉着岛民的神。在海滩上的大门边，雕刻๑着他们的海神，三只活灵活现的海豚叠在一起，最下面的海豚被压出了眼泪，另一面的门柱是三只小青蛙，最上面的青蛙打着荷叶伞。
“因为哥哥喜欢龙猫。”
他以前仔细观察过别人的妈妈，以此为依据想象妈妈的抚摸和拥抱，想象他跟妈妈的悄悄话，可是妈妈的一切对他来说终究是虚构的，夏末却如此真实。眼下要分离了，要被夺走，他的悲伤也变得真实起来，跟这一刻的难受比起来，从前那些难过又算得了什么เ呢。
小舟松了一口气，“保姆说过，奶奶也说过，还有……还有其他那几个ฐ叔叔阿姨也说过。”
夏末等了半天脸色突然变了，“小混蛋是不是？让你亲一下你都不亲，跟哥哥就这么吝啬？”他突然伸手在孩子的腋下一通抓痒，逮着他的小脸胡乱亲。小舟尖叫一声，拼命挣扎，几乎ๆ掉下秋千。
“那ว倒也成。”小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跟我大哥之间的交情比你跟他深多了，只要是我去跟他说，船是我撞坏的，跟你没什么关系，他就算会跟我生气，但过不了一会就会原谅我。但是，你得为我做点事，作为我帮你的报酬。”
夏末拍了他表弟的脑袋一下，“我可不介意。你这小子。”
“哈哈，你们是亲戚吗？”夏末发觉两个ฐ孩子说话和动作都配合得非常好。
“以后小舟就在咱们家了？”夏末摸了摸小仔的头发，“妈领他回来是这个意思吧？是不是他们反悔了？”
哦，又是可怜这个词儿。他同学的妈妈捐钱和文具给他的时候就说他可怜，她们高高在上盛气凌人，逼着他向他们的孩子说谢谢，那些讨厌的孩子都特别得意，装模作样。他有时候觉得，如果他不用他们的旧文具，可能ม就不会再觉得低人一等。
“找你女朋友夸你去。”小舟恼火地说，自己去洗漱。
夏末倚在门框上看小舟刷牙洗脸，慢悠悠跟他分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