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宋以良尽数看在眼里，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家国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们看到的竟然还是眼面前的蝇头小利。
莳七蹲下静静地抱着他，宋以良见她一直是蹲着的，不由蹙了蹙眉，她的身体怎能ม长时间蹲着呢？
他不接受，什么叫身体开始衰竭？什么叫气若游丝大限将至？他的鹤清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庸医！一群庸医！
原来是那里，她在重庆游荡的这一年，几乎每个ฐ月都会路过那里一次，没想到信厚和阿辛就被关在里面。
“你亲亲就不疼了。”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眼底尽是狡黠。
莳七还是有所保留แ，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东西到手卸磨杀驴，她就太得不偿失了。
“惨？那我丧ç子的账你可算了进去？”莳七看向她的眸光冷厉，唇角扬起一抹嘲讽，“本就是你抢了我的命数，因果轮回，你不过是还回来罢了。”
她不由嗤笑两声，男人都是一个ฐ模子里刻出的败类。
宋以良不是不要她麽？那她就毁了他的心上人。
到了上海，自然免不了一顿盘查，莳七将不能暴露的东西都收在了戒指里，塞了点钱才顺利通过盘查。
莳七皱了皱眉，淡淡道：“信厚，我们回去。”
自从日军的轰炸机被拦截了之后，他们就又找了家旅店，每天虽然还是胆战心惊，却也渐渐习惯了爆炸声。
沦陷区不安全，南京也不安全，小蔚鼻子一酸，终于撑不住嚎啕大哭。
莳七厉声的呵斥让赵信厚安静了下来，却还是不住的抽泣。
俞秋安抿了抿唇走上前，莳七平静的看着她：“姨娘就叫我鹤清吧。”
宋以良微怔，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交出去一个ฐ特务，日本那边没太追究。”
前些日子俞秋安带着儿子回了趟娘家，莳七不曾见过她，没想到昨天她去别院的时候，俞秋安带着儿子回来了。
她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男人，和正常的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一样，她幻想了她和他之间的一切，却独独没有算到เ今天这个局面。
“自然是有证据的。”花枝一听，眉眼间立刻浮ด上一抹喜色，等得不就是她这句话。
宋以良走后的第十天，别院就来了一个ฐ小丫ฑ鬟。
“江姑娘。”宋以良低眸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
舞会的第一支舞自然是宋以良和莳七的。
“这里皆是我的人，谁会传出去？”
“好，爹，你放心。”莳七接过一旁仆人手中的外套替赵廷发穿上，“以良什么时候有空啊？我想找他谈谈。”
莳七笑了笑：“没关系，你总会明白的。”
这句话说完，莳七自己都愣住了，这不是她说的！
“你是谁？”莳七有些警惕的看着来人，“九叔在哪里？”
长叹于心底，她终究斗不过苌黎。
天空中的飞雪越来越大，渐渐覆盖了她的脚踝，凌乱的发丝上满是积雪，她轻轻吹了口气，积雪顿时飘摇而下，像极了她当年一脚飞起的梨花雨，只是那时是她初遇封亟，而现在，却是她此生的完结……
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在母亲的授意下，缓步走向宋以良，一双大眼含俏含笑，双靥微红：“宋少将，请节哀。”
她含羞带怯的神色惹得宋以良侧目，他的眸光定定凝着她，半晌才轻笑一声，鹤清才去了多久，这些人就已๐经开始盘算了。
不过她到เ底算个什么东西，又哪能比得上鹤清。
宋以良薄唇凝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姐博学，不知可曾读过元好问的《雁丘词》？”
“那等封建糟粕……”少女语塞。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宋以良唇边流出几声讥笑，不再理会少女。
莺儿燕子俱黄土，他也想随她去了，皆化作一抔黄土，可他答应了她，他不能ม食言，就算再苦，也要撑下去。
可是他不知道他能ม撑到哪天。
宋以良抬头望了望阴雨绵绵的天空，有些出神。
这样风雨凄凄的日子，像极了他和她初遇的那ว天。
那时她还是个ฐ张扬的大小姐，被宠上了天，他只看了她一眼，洋伞下的小脸就微微泛红了。
他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司令家的千金，脾ຆ气娇纵，娶ດ妻娶贤，他看不上。
后来，她开始了死缠烂打，甚至说服了司令订了婚约，他对她的厌恶愈发的深了。
只是没想到他发誓这辈子死也不会看上的人，竟成了他心间上念念不忘的存在。
是报应吧，报应他妄下定论和年少轻狂。
到了晚上，信厚和阿辛双双跪在灵堂守夜。
也只有到了晚上，来自心底的孤寂才让人更绝望，白天时，他还能忙着迎接前来吊唁的人，稍稍催眠自己。
这样自欺欺人的情绪到了没人的时候便被无限放大，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照ั片，笑靥如花，她仿佛还是那个会调笑他的大小姐。
不知为何，他闷笑一声，真是世事无常。
信厚的哭声渐渐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抿了抿唇，眸光晦暗不明。
“阿辛，你可愿做我的儿子？”宋以良的眸光定定的落在灵堂的照片上，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阿辛浑身一震，看了眼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信厚，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愿意。”
他想陪在赵信厚身边，之前有赵姐姐护着他，现在赵姐姐没了，他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留在这里。
宋以良微微颔首，平静说：“去给你母亲磕个头。”
“母亲在上，儿子给母亲磕头……”
阿辛给鹤清磕头的声音回响在灵堂，宋以良从口袋中掏出烟，刚ธ点着，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ฐ软软的声音提醒自己不要抽烟，他唇角渐渐溢出一丝苦笑，她都走了，可她还是改变了他，怔忪了片刻๑，他还是将手中的烟掐掉扔了。
阿辛给赵鹤清的牌位磕了头后，又给宋以良磕了个头：“父亲。”
宋以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从今天起，你就叫宋清归。”
宋清归，送清归。
她从来也不是赵鹤清，只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没能问出口，她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