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扫完院子，孙元起也洗漱完毕，便准备吃饭。刚来的时候，还没有桌子，就在院子中间的石墩上，阴雨天就不大方แ便。因而叫老赵买了张八仙桌，放在北屋的正堂。最初吃饭，老赵一家都不敢和孙元起一块吃。按照清朝的规矩，主人先吃，吃完了下人才能ม吃。并且只有主人才能在正堂用餐，下人们一般躲在厨房或者自己的屋里吃饭。
孙元起哈哈一笑，和老佟领ๆ着这群人进了自己的院子。那群人把行李都堆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把吃饭剩下的钱交给孙元起。孙元起没有细看，就揣进怀里，拎着他们四处看看，大致介绍了各处房屋：
老佟说得眉飞色舞，说完才觉得不对，又讷讷的加了一句：“孙先生，这个ฐ雏儿不是说你…”孙元起也有些尴尬，岔开话题，又问：“相公是什么เ？”
因为ฦ孙元起身边并没有实验器材，只好“设计”了1้9๗1้3年英国物理学家莫塞莱的实验：利ำ用阴极射线撞击金属产生x射线。认为实验结果“应该”是金属的原子序数越大，x射线的频๗率就越高。因此可以从一个方面证明原子核的正电å荷决定了元素的化学性质，原子序数在数量上等于原子核所带的正电荷，进而明确作为ฦ周期律的基础不是原子量，而是原子序数。
孙元起顿ู时瞪大眼睛，崇拜的看着面前这位物理学界的大牛，双手紧紧的握着卢瑟福的右手：“久仰久仰！”一副高山仰止的模样。心说：你不用自我介绍，我对你了如指掌，比如你马上要到加拿大的麦吉尔大学任教…对不起啊，卢大牛，我“借鉴”了你最重要的几项ำ成果！
然后跟在丁府家人的背后，急匆匆的走了。到了马神庙门口，停了一辆人力车，家人说：“孙先生，这是丁大人派来的，您赶紧ู上去吧！”
老佟讷讷的笑说：“那这么เ好意思叨扰呢？”
柯凝翰先生也是一位牧师，担任崇实中学校长已经六七年了，是位严å谨的中ณ年人。比起丁韪良流利的京腔，柯凝翰先生的中ณ文可就差一些，用英语交谈反而更顺ิ利ำ。看到เ孙元起如此年轻，对学历多少有些怀疑ທ。孙元起也不敢较真，虽然自己是货真价实的硕士，可除了在电影电视中见过美国，从来没踏足美国半步。鉴于孙元起是丁韪良先生推荐的，柯凝翰先生也没有太大的不满，只是大致嘱托了一下注意事项，并借给孙元起一本《格物入门》，以便熟悉课程。
孙元起摇摇头，说：“没有。…你和丁大人说，就是昨日里见的物理老师，他一准儿明白。”
就在无计可施ๅ的时候，那个ฐ看门的矮老头过来了，绕着孙元起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还以为ฦ是个ฐ小日本呢，原来是个假洋鬼子！啧啧！咱们大清还有这一号人哪…”
下楼的时候，康格先生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听见楼ä梯响，抬头和孙元起打了一声招呼：“york，昨晚上休息得好么เ？”
孙元起心中正不爽呢，一听这话，登时跳脚๐骂道：“你才是日本人呢！你们全家都是日本人！”
从招聘会回来，还得给老板打工ื。老板是对自己导师的“尊称”每学期难得见上几回，每次见面就是一阵折腾，所忙活的无非是给老板跑腿、找资料、做实验，比起博士师兄的负责写论文、申课题档次可低多了，但胜在工作量大。自己้的论文答辩也迫在眉睫，还不能ม上火，天天得装孙子。万一老板毛了：“你毕业证还要不要？”
孙元起只好把他们放到与崇实中学一年级的水平。
趁着这个ฐ空儿，与这位老同行讨论了一下物理的课程设置：第一年讲物理学中的力学、声学；第二年讲热学、光学；第三年讲电å学、磁学；第四年讲授“物理教授之ใ次序方法”物理教学法前身。每周都是3个ฐ小时，考虑到初次学习物理，分成三次，每次1小时。
计议已定，孙元起方回去准备。这半年多，孙元起已经会认会写很多繁体字，只是榜书时不注意还会顺ิ手写简体字…学生们认为是“白字”…而且写得拙劣，至少比起学生们工整秀媚的蝇头小楷是差ๆ远了。如今备课准备的，就是考虑板书该写哪些字的问题。
光绪二十五年正月二十日，京师大学堂正式开课。
大学堂有格致讲堂…也就是物理教室…两处，分别是给仕学、中ณ学两批人准备的。按照中文总教习许景澄的看法“俟算学门径谙晓，再及格致、化学等事”即先学好数学，再考虑学物理、化学。眼下，只有仕学院的学生在选拔进来时，数学成绩不错，可以直接学物理。
去年十一月开学的时候，已经发了教材，正是孙元起呈递给孙家鼐的那几本，封面依然是“初等物理教科书”扉页上却改成“孙元起百熙先生著，京师大学堂刊行”孙元起见了，只能付之一笑。
即便之ใ前在崇实中ณ学神经已经被锻炼得粗大无比，当孙元起走进仕学院格致讲堂时还是大吃一惊：讲台下坐着二十几个人，年龄小的也有二十岁，年龄大的怕有三四十岁，大部分都留แ着胡髭，显得愈发老成。人人面前除了砚台、毛笔之外，还摆着一套三册的物理课本。有些崭新า如初，看来是一直没有开卷；有些则ท已๐经磨出毛边，想来是经常翻阅。但无论如何，都保存得非常好。他们看见自己้进来，都用惊异的眼光盯着孙元起。
孙元起大致扫了一眼，用发干的嗓子说道：“大家好，我叫孙元起，字百熙…”
在孙元起对自己大龄学生们感到เ惊奇的同时，学生们感到的震惊并不比他少。多年后，有人写文章回忆这段岁月时，还掩饰不住当时的惊奇。文中说道：
大学堂之ใ开学也，在二十四年之仲冬，先颁诸科之ใ教材。余试阅之，文史各本多陈词滥调，无非忠孝仁义；而西学各本，太半译自西洋，佶屈聱牙，难明其意。惟有格致教材，名曰“物理”初ม以为误也。及开卷，则图文并茂，妙趣横生，寓哲理于粗浅之ใ中，藏妙思于平白之外，并无胶ด涩之感，因生信服之心。如此涉浅入深，非邃于此道之巨手不能为也。视著者，署曰“孙元起百熙先生”乃以为是学界耆宿。然问诸同行，咸云不知。
二十五年春正月，大学堂课开，同窗无不翘首。上课钟声既响，一少年翩翩然入，身形修颀，面容白皙，眼神燦烁，顾ุ盼生姿，居然美男子。众人初以为同学。及其径登讲台，又以为助教。已而开口曰：“某孙元起也，字百熙ກ。”一座震愕，相对瞠目结舌。世传有生而知之者，余初不之信。今观诸孙先生，则信矣！
…
孙元起自然不知道学生们的震惊，因为是第一节课，而且面对的是一群大龄青年，所以讲的内容比较宽泛且丰ถ富。首先是宣讲物理的学科范畴和实际作用，再介绍经典物理学的基本框架和主要内容，接着说明课本编写的主要思想和面向对象，最后介绍本学期阶段学习的目标。就这样天南海ร北的扯上一通，第一节课就下课了。孙元起最后说：“第一节课，我们主要说明物理是什么เ，能干什么เ；然后明白自己要学什么，做什么เ。从下一节课起，我们正式开始讲授力学，希望大家能预习课本力学分册的前五页。就这样。”
看到下面学生静谧一片，没有什么เ疑ທ问，便整理一下自己的讲稿，迈步走出教室。赵景行听到下课钟声，早已跑到门口候着，见孙元起出来，接过书稿装进书包，跟在孙元起背后，渐渐走远。
“哄…”讲堂中ณ的学生顿ู时一反平时沉稳之态，大声讨论起来，仿佛不大声就不能表达自己的惊奇之情：
“天哪！这位孙先生也太年轻了吧！”
“返老还童么？”
“看到他的书童没？估计才十一二岁，他肯定大不到哪儿去！”
…
其中有四个人在角落里围成一圈，一个衣装鲜整的年青人先说道：“这格致课果然很有趣，就是不知说得错没错？”
“这得问功先。”另一个人答道“功先，这位少年先生如何？”
叫“功先”的青年蹙起眉头：“应该是不错的。只是他懂ฦ得比我多，我大不如他，所以不好评价的…”
“既ຂ然功先都说不错，那定然是好的！”第一个ฐ青年点点头“不过，这位先生也忒年青了吧？说是我们的学生，怕都有人信！”
“胡说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开口斥道，大约因为ฦ他年岁比较大，说话间有一种大哥的气势“师道尊严，知道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那两三个ฐ人都连连称“是”过了片刻，还是第一个青年说话：“先生这么年青，就可以著书立说、登台授课，却不知是家学渊源，还是天赋异禀？”
叫“功先”的人想了一下，说：“据说，这位孙先生是协办大学士孙大人的侄孙。孙大人可是咸丰九年的状元，如此说来，家学渊源倒是极可能的。只是，我们这位先生学的是格致，不太可能是家学啦…”
“嗬！孙中ณ堂的侄孙？可这年轻先生没有一点儿豪奢之气呢。”第二个说话的人插上一句。
“嗯。话说回来，先生的官话说得是极好，但也能听出是江淮口音，依约和孙寿州是一个地方的。侄孙之ใ说，定然不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的。”老成的“大哥”说出自己的判断。
“算了算了，准备去上下节课咯！反正以后见面的时间多，总会水落石出的。”第一个青年站起来收拾笔墨纸砚。
大家也都起身收拾，准备下节课了。
京师大学堂离孙元起在什刹้海ร的住宅非常近，分分钟就可以到เ，不像崇实中ณ学那ว么เ远。从京师大学堂上完第一节课回来，还不到เ上午十一点。
刚到门口，就见彩珠手里捏着阵线，看着赵景范、郑景贤、郑景懿ງ、红桃四个小孩玩耍。彩珠来了两三个月，由á于饮食跟得上，人也精神不少，看着就是一个ฐ质朴的乡下姑娘，只是害羞得紧，不大说话。尤其是和孙元起说话的时候，经常面红耳赤的。
孙元起随口问了句：“他们还没开学么เ？”
“开学？他们不上学的。”彩珠站起身，福了一福。
“不上学？”孙元起拍拍脑แ袋，才想起大清朝可没有九年义务教育。想了一回，叫赵景行去喊老佟、老赵、老郑，和他们商议这事儿。
老佟他们仨正在家里闲聊，立马赶过来。孙元起便说起这几个孩子上学的事儿。老赵首先说话了：“俺知道先生好意嘞ๆ。俺们一家能吃精穿暖，全靠先生的大德，那ว还能再麻烦先生呢？再说，俺家那俩个ฐ娃ใ儿，皮得很，哪能读进去书？象先生这样，都是文曲星下凡的。”
老赵一家到了孙府已๐经两ä个ฐ月了，虽说第一天就让他们说普通话，可说了几十年的方言实在不好一下子改过来，只说得别别扭扭的。反倒是几个ฐ孩子，已经是一口标准的京片子。
老郑也说道：“我们都知道先生是好心，可孩子不是那块料，还是让他们学着伺候先生吧。”
老佟在一旁้闷闷地说：“读书，能ม有啥用？街上的酸秀才个ฐ个ฐ都饿得直不起腰，还不如跑堂的小伙计呢！…先生，我可不是说您！您是家学渊源的。”
听了这几个人的“读书无用论”孙元起有些气急：“那他们就这么一直这样下去？”
老郑点点头：“我从小，就开始伺候孙老大人的大少爷；大了，又伺候三少爷；现在，是伺候先生您。等景贤长大了，还伺候您。这不挺好么เ？外面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老赵、老佟都点点头，说道：“不错！”
孙元起只好换个说法：“连个字儿都不识，怎么เ伺候人？”
老赵摇摇头：“伺候人，还有识字干啥？”
老佟毕竟是皇城根上的，看孙元起的语气不善，就说：“孙先生是个学问人，以后有达官显贵、东西洋人来拜访，身边人要是不识字，确实说不过去。这样吧，孙先生身边离不开人，景行就先跟着；景范和景贤先送到เ小学堂。京师大学堂不是有个小学堂么เ？那ว个ฐ就行。”
“那景懿和红桃呢？”孙元起觉得老佟少数了两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