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佟扭过头，吃惊地看着孙元起：“看来孙先生读书，真是目不窥园啊！”先是赞了一句，然后接着说：“北京城的老少爷们谁不知道，这八大胡同是说前门外的石头胡同、胭å脂胡同、百顺胡同、小李纱帽胡同、王寡妇斜街、陕西巷、韩家潭、皮条营等八个ฐ地方。这里的婊子和相公，在大清国都是鼎鼎有名的。全天下，还有谁不知道？谁要是不知道，那一定是个雏儿！”
论文从孙元起前两篇论文的结论写起，认为原子有原子核和核外电子层组成，因为ฦ电å子带负电，所以原子核里应该有带正电å的其他粒子，它们非常小，却拥有几乎整个原子的质量；它们结构非常稳定，拥有的正电荷数和质量几乎ๆ不变；原子核所带正电荷数，决定了该种原子属于何种元素，而原子核所带正电å荷数也与原子核的质量…即原子量…存在正关联。
另一位则ท是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位精力旺盛的学者。他用英国腔说道：“我叫卢瑟福（rutherford），原来在剑桥任教…”
老佟也不客气：“瞧好吧您呢！”
“那今晚上去我那ว儿，正好喝一盅！”孙元起觉得这段时间来没少麻烦人家，便邀请道。
通过名字的花押，可以知道校长是外国人，偏偏又有一方中文的印章，有些不伦不类的。孙元起却不在乎，小心翼翼的收好，这可是在清朝的第一份工作。过了两ä日，亲自到丁韪良府上致谢。又遵照ั丁韪良的指点，去拜见了柯凝翰先生。
“有拜帖ຆ么เ？”门子问。
“算了，还是先解决眼下问题吧！”孙元起把纸笔放进书包，思考今天的晚饭和住宿问题：晚饭？这很好解决，康格先生给的面包还剩一块，勉强够晚上裹腹的。住宿？这是个大问题。旅店客栈肯定都不行，不安全不说，康格先生给的15块鹰洋可得省着点花，谁知道要用多少天呢！再回去找康格先生？那ว也不行，人家帮了自己那么大一个ฐ忙，哪能老这样给人添麻烦呢！去找孙家鼐？更不行，没准儿他们家看门的都不让见。那ว去找丁韪良？还是算了，天知道他住哪儿！
文章内容，对于孙元起来说是很简单。只是论文用英文写成，修改润色还是花费了将近两ä个ฐ小时。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离昨天进马神庙的八点半还差ๆ半个小时。连忙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看门的老头，从早上到เ现在，都瞅了他半晌午，现在又凑上来：“您说，您日本人干嘛来咱们大清国当教习啊？”
等到เ了招聘会，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中ณ学教师职业好是好，可也架不住人多啊！各个ฐ学校的博士、硕士挤成一堆儿投简历。报纸上说了，现在一个ฐ教师职位，就有一个博士、两ä个ฐ硕士在竞争，旁边还有十个本科在觊觎。僧多粥少！既要力扛博士大哥的三板斧，还有提防本科师弟的板砖和乱拳，直折腾得心力交瘁。
西厢房是教室兼实验室，学生经常来，手脚๐也勤快，收拾得挺干净。
西南角是井，孙元起嘱咐那ว家人把孩子看好，别出什么เ意外。那家人都恭敬地答应了。
南厢房以前是仆人住的，老北京有句话说：“冬不暖，夏不凉，有钱不住东南房。”说得就是东南角的房子不好住人。孙元起还是第一次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以后就没管。这次是第二回。
看了一圈，又回到院子中央。
老佟扯扯孙元起的衣角，低声说道：“孙先生，俗话说得好，‘教妇初来，教儿婴孩’。这些奴仆刚ธ来，要赶紧立下规矩，才好管。现在不管，以后可就不好管了！你给他们说说吧！”
那一群人也好像知道规矩，都站在那儿，准备听孙元起训话。
孙元起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场景，想了一下，清清嗓子，就开始说：“我叫孙元起，字百熙，是个ฐ老师…以后你们叫我先生，或者老师，都行。对了，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估计普通人家没这么问的，一时之ใ间大人都不说话。那ว个小男孩却喊出来：“先生，俺叫赵大毛。”
中年人“咣叽”给了赵大毛一吧掌，才拘禁地说：“先生，俺叫赵多福。这是俺家里的，赵李氏。这两个是俺家小子，大的叫大毛，小的叫二毛。这是俺闺女，叫彩珠。这个丫头姓宋，叫桃花。”
这名儿，还真乡土气息！别ี说，这名字还挺好记的。孙元起大致有个ฐ印象，接着说下去：“我这儿没有太大的规矩，主ว要是学生经常来，你们准备好茶水就行。对了，偶尔有洋人会过来，你们不要怕，也不要乱ກ说话。这是第一。”
他们都盯着孙元起看，不说话。
“第二，因为ฦ偶尔会在这儿上课，所以平日不要太吵，要打闹，就到院子外面去，明白么？”
他们都点点头。那ว个ฐ中ณ年人给了俩小子一人一吧掌，估计是平时经常闹腾，现在教他们记住规矩。
“第三呢，要讲究卫生，经常洗澡、经常洗衣服、不要随地大小便。”孙元起，看见他们都是黑乎ๆ乎ๆ的，想到了这一点。
又想了想，补充一条：“在院子里，要学着说普通话。你们的山东话，我听不大懂呢。”
一院子人，都是满脸疑ທ问。最后还是老佟问了句：“孙先生，普通话是什么？洋文么เ？”
孙元起拍拍脑แ袋，才想起这时候还没有“普通话”这一说，只好换个ฐ说法：“不是洋文，就是咱们北京话。”
“哦，官话啊！”老佟若有所悟的样子，狐假虎威的训道“以后，你们都要学说官话，知道么เ？这是天子脚下，可不是你们山东。”又说：“孙先生，请继续说！”
孙元起说：“暂时没有了，以后想到什么，再交代吧。”
“这就没啦？”老佟有些失望。
孙元起点点头：“嗯，没了。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我说点儿。”估计平日里老佟没有这么威风的时候，今天要趾高气扬一回“孙先生是咱们京师大学堂的教习，大学士孙大人和美利坚公使联名推荐，老佛爷特地任命的！普天之ใ下，没几个ฐ人学问超得过！前些日子，英吉利ำ和美利坚的洋鬼子们，不远万里跑来，就为了见孙先生一面。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敢有什么不轨，打死是轻的！…”
听了老佟这番杀气腾腾的话，一家人都缩着脖ๆ子。
说着讲着，就下午四点了。冬季里，天黑得早，这时候太阳都快落了。可人一多，问题就来了。比如晚饭，现在去买锅也来不及了，还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呢。只好给老佟一些钱，让他出去买些馒头回来，算是晚饭。老佟应声去了。
再比如住宿。西厢房肯定是不行的，以后还要用来上课。其他屋里还没有收拾呢。只好说：“老赵，你们把东厢房和南厢房收拾一下，晚上好住。”
老赵也应了，带着一家却先收拾南厢房。南厢房本来就是给人住的，里面都是有炕，只有没有席子。还有一些不知干什么的杂物，那ว几个小家伙倒折腾得不亦乐乎，不时发现什么เ新า鲜物事，发出一阵欢呼。大约老赵和老赵家的时刻记着孙元起的规矩，小孩子一叫，一个ฐ大吧掌就甩了过去。
孙元起也不管，自己้一个人踱回堂屋，思考什么เ时候去拜访康格先生，以及以后的打算。
天蒙蒙黑的时候，孙元起去南厢房看了看，老赵一家已๐经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南厢房只有两间，但每间都有炕，只是有些坏了，用东西填上，再铺一层铺盖卷，马马虎虎能ม睡人。老赵带着两ä小子在外面忙活，老赵家的则ท带着俩闺女在里屋收拾，估计睡觉也是这么เ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收拾出来，堆在外屋的炕前面。
老赵见孙元起进来，放下手中ณ活儿：“东家…”
“啊？”这叫法真新า鲜ຒ。
老赵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纠正，怪腔怪调地叫了声“先生…”孙元起知道他是想学说官话呢，可这一时半会儿谁学得会？
孙元起不在意，问道：“收拾好了没？晚上能ม住下么？”
老赵连声说：“能，能！这可比逃荒时候好太多了！”
老赵家的也走出来，她那十三四岁的闺女扭扭捏捏地跟在后面，不太敢见人，倒是那个叫红桃的小丫头，大大方แ方地叫了声“先生”
老赵家的说话还是山东味儿：“先生，有些东西收拾出来，还能凑合着用。好比那ว件夹袄，补补还能穿。就放在炕上了。这些朽烂不合用的，都堆在这儿，您看…”
孙元起答道：“你看着合用，就留着用；不能用的，明天给扔了。对了，等会儿去我那儿抱两ä床被褥过来，再拿个火盆。北京的冬天可冷得厉害。”
老赵夫妇连忙说：“现在这样，就再好没有了。被子、火盆，却是不用的。”
正说着，老佟回来了，拎着一大两小三包东西。孙元起连忙招呼大家洗手吃饭。
“吃饭喽…！”大毛、二毛顿时欢呼起来。
“咣！”“咣！”老赵又每人赏一吧掌，骂道：“吃货！”
冬天，从井里打出的水感觉是温的。洗了手，大家都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墩上。老佟打开那个大包裹，却是杂面馒头，推到众人面前。二毛伸手要拿，又被老赵抽了一吧掌。
再打开一包，却是咸菜。
老佟把另一包递给孙元起，说道：“孙先生，这是您的。”
孙元起疑惑地打开，却是四个白面馒头。对于白面和杂面，孙元起感觉没有什么เ差ๆ异。大学食堂里面，杂面馒头卖的可比白面馒头贵。当下，将这四个馒头分别递给那四个ฐ孩子。孩子拿着馒头，望望孙元起、又望望自己้的父母，都不敢吃。
孙元起挥挥手：“吃吧，吃吧。”
老赵夫妇还想说什么，看孙元起态度真诚，就说道：“还不谢谢先生！”
“谢谢先生！”孩子们这回是真心的。
孙元起对老佟说：“老佟，坐下一块儿吃吧。”
老佟嘿嘿一笑：“我是不和孙先生客气的。只是中午吃得太多、太好，现在还不觉得饿呢！想吃也吃不下啦。”
孙元起也不是很饿，拿过一个ฐ杂面馒头，掰成两半，递一半儿给老佟。老佟接过半个馒头，慢慢悠悠，细嚼慢咽。看来不是作假，真得是中午吃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