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只一抬眼，就已经对上了秦观又惊又怒的脸。他平时一贯不笑时脸上也带了三分笑意，先前为了子由的事他就算不高兴，表情也只是严肃冷峻，像这样惊怒交加的表情，倒还真是认识他这么เ久以来第一次看见。
秦观却顺ิ势握住她一并伸过来的右手，对着她微微一笑：“虽然不哭，可总觉得你笑得也不如从前畅ม快…有时候看你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那时候笑起来倒比哭还难看…”
“怎么会，吴先生多虑了！”秦观依然是那ว张若无其事的笑脸，还端起桌上酒壶帮吴侍卫斟酒，眼睛却不由á自主ว地向着苏焱看过去，就见她很是欢欣地在子由á身边坐了，还顺势把椅子往他那里挪着，嘴里笑道：“吴侍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哈哈，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又见秦观正在给吴侍卫斟ต酒，她眉头略皱了皱，就伸手过去很自然地握住了子由á的手，看着他眼睛问：“我让嘉ล砚平时劝你在洛阳饮宴时少喝些，她都叮嘱你了吗？你以前身体弱，遇到เ应酬虽然无法推脱，也千万别多喝，今天要不我们就以茶代酒吧？”
后来，焱姐离开了，接着，大哥也远去了岭南。家中忽然间少了两个人，两ä个ฐ对我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亲人，一下子寂寞了许多。送别大哥后，回到府中，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先去到焱姐的房里，看着已经人去楼ä空的室内，想起从前多少次在她这里逗留，她坐在那张檀木桌边给我说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奇妙故事，常常逗得我开怀大笑，那ว时她就会杏眼弯成月牙状笑吟吟地对我说：“子由，你还是这样笑法，我看着最开心。”
秦观却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他看了子由一眼，悠然道：“看这位公子眉宇间与苏轼公子有七八分相似，想必一定是他的弟弟，人称‘小苏’的苏辙苏公子了吧？”说着，又笑吟吟地对了苏焱道：“也就是你常常提到的弟弟，子由了。”
子由á的声音让苏焱回过头去，看着烛光下他脸上浮ด现出的疑惑神色，让她不由á得意地笑了起来：“难道子瞻在这首《水调歌头》的序中没写吗？什么他中ณ秋时候喝高了，玩了一个通宵，便作了这词，‘兼怀子由’啊！”子由闻言并不答话，可他那清秀脸上的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苏焱很久ื，才轻声道：“‘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说到เ这里，他顿了顿ู，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到此为止，焱姐你都说对了，大哥的序…真的就是这么写的，你果然就像大哥当年说的那样，懂得他的心思…只是那最后一句，不，应该说是那最后两ä个ฐ字，你却猜错了…他并不是写给我的。”
“啊”她看着子由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意，忍不住气急败坏道：“嘉砚！是她对不对？一定是她告诉你的！该死，我明明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说漏了嘴的！”
苏焱笑了笑，却别ี过头去，闷着声道：“哼，我看就算我走了，你也会就很快把我忘了，早不知道沉浸ฤ在哪个ฐ温柔乡里，那时哪里还会想得到少游这个ฐ人？”
天气好的日子里苏焱陪他醉漾轻舟，阴雨天二人便做戏画ฑ堂。远在郊外人少之时，和他玩闹到开心处，那ว时候苏焱偶尔也会“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在船上或是柳岸，倚在他怀中听他在耳旁้窃窃私语，长发如瀑般散落他指间，那时对着他的眼睛便似乎ๆ天地间也只得他一人，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再长些。而秦观读书写字的时候，苏焱坐在一边，常常不由自主地盯了他脸出神，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一样细细描摹，秦观偶然抬头时见她神色中透着隐隐的哀伤，便笑着打趣她：“怎么？这般信不过我？也就一年的事，明年我中了进士，这时候你可已经是秦夫人了。”
“少游…”秦观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是温和又带了一点魅惑：“为什么เ突然不想让我走了？”
苏焱有些疑ທ惑地望着他，又想起前夜自己朦胧间看到的景象。刚想开口询问他子瞻到เ底对他说了什么เ，秦观却定定地盯着她双眼：“明年这时候，我也就回来了。少游，可能ม等我一年？”
说到เ这里，她忽然两眼又噙了眼泪：“你们…你们日后若是发现我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แ…一定要原谅我，一定要原谅我…我不是存心的，不是存心的…”她把酒杯一丢，伸手捂着脸开始大哭，虽然她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心中ณ却只有一个念头不断地冒出来：像今天这样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苏焱看着他再也开不了口，只默默地伸出手去拉住子瞻的衣袖。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两年来她欠子瞻的情，只怕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也不会有机会再让她还了…
周掌柜见她满脸不高兴，便在一边赔笑道：“少游啊，你也别ี生气，我也看你住了一年了，知道你绝不是外面说的那ว样，啊，少游可绝对是正经人！”
谁知秦观却只是就这么盯着她的眼睛，也不言语，天色逐渐明亮起来，这时候借着晨光也能看到เ他脸上的疲惫之色。想到เ他一夜就这么เ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等她，心中ณ忽然就有些不忍心，而这不忍心中ณ又夹杂了其他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终于苏焱先耐不住了，她舔了舔嘴唇，嗫嚅着开口道：“秦观，我…”
“啊，嗯嗯，她是我从前的旧ງ识，”苏焱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我们失散了好些日子，我本来还以为ฦ短期内再也见不到她的，没想到一年前在扬州ะ的妓院偶遇…”她刚ธ说出这“妓院”二字，登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想改口已๐经来不及了，同时她立刻敏锐地感觉到เ身旁子瞻的气息也随着她这两ä个字改变了。
苏焱被他问得一怔，半晌才点点头道：“他…他也许看起来是放浪ฐ不拘了些，但心思可是很细腻的，你也见过他的词赋了是不是？清新า妩媚，辞情兼胜，这样的文才不去考取功名太可惜了！我虽然一直游说他，可他总也不听我的…”说到这里她不觉脸微红，小声嘀咕了句：“赶都赶不走，那ว块揭不开的狗皮膏药…但是子瞻你去说的话一定不一样！而且你们…你们在一起研究学问的话…”
因为担心她，是的，我给自己找了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一直请人在扬州打听她的消息，可是每个ฐ月的来信都告诉我，找遍扬州ะ城，也没有这个ฐ叫做苏焱的女子，她似乎ๆ就像她当初凭空出现一般，又这么凭空消失了。每个月翘首期盼的信都是让我一再地失望，她到底去了哪里？难道不是回到她的家乡扬州？或者她会不会…又重新า回到เ了临安呢？
苏焱被他说得破涕为ฦ笑，抬头见他月华流泻之ใ下那张俊美无伦的脸上虽在微笑，眼瞳里却是掩饰不住的隐约泪光，心中又是一阵难受。子瞻对她的感情，她如今了解得越多，对他的歉意就越深。当初因为ฦ无法回报他，所以自己้选择了一走了之，留他一人独自痛苦。可如今隔了一年再会，子瞻的痛苦此时却似乎加倍地报应在了自己身上，让她几乎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心疼如割。
秦观笑了笑，一边将苏焱扶好，站起身回过脸去对着子瞻点点头：“苏公子，刚才实在不好意思了，在下这便作首小令赔罪。”说着，他看向不远处的荷塘，低声吟来：“柳岸。水清浅。笑折荷花呼女伴。盈盈日照ั新妆面。水调空传幽怨。扁舟日暮笑声远。对此令人肠断。”
红绮一愣，之前一直见他心不在焉，这时却突然温柔一笑，当真令人怦然心动。她不禁轻倚他身旁，一手翘着兰花指端起酒杯对着子瞻道：“苏公子至情至性，红绮敬苏公子一杯！”
“怎么了？看到เ你的偶像就呆住了？”秦观低头见她默默地凝视着苏轼：“一起上去打个ฐ招呼呀？”
“真的？那为什么每天我不回来少游就不熄灯？先前在楼下为什么生气？刚ธ才又为ฦ什么叹息？”秦观却不依不饶地逼问她，苏焱躲闪着他的目光，同时心里被他这些问题搅得七上八下，天昏地暗。别说他了，她也很想问自己的啊！她为ฦ什么要每天等着他回来？为什么要为他生气？刚ธ才以为ฦ他走了为ฦ什么เ又要叹息？
“我…我没事，我能ม有什么เ事啊？”苏焱脸上笑得哈哈哈，心里却是一阵没来由的失落，奇怪了，为ฦ什么听到秦观去赴了青楼女子的约自己้会觉得失落呢？她最近不是还怂恿秦观去的吗？反正那家伙最喜欢那种地方了…啊！可是那ว混账昨晚还义正词严å地说什么เ他不是为了那些写词的呢！混账，骗子！就让他醉死在那里算了！省得天天粘着她，搅得她心慌意乱的，现在看来她苏焱总算是可以摆脱他那块狗皮膏药了！哈哈哈，就是啊，她干嘛要生气，应该拍手称庆才对嘛！
“可我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里她忙于欧阳修的事，没怎么去管秦观写词，却不知道他什么เ时候起竟在这扬州城内已经声名鹊起了。虽然他没有功名，尚未踏入仕途，但就发表过的那ว些词赋看起来却是相当委婉含蓄，清丽雅淡，在城内的文人雅士间深得好评。
苏焱顿时浑身开始冒冷汗，看他这付表情，也许真的已๐经被他发现(全文字手机小说阅读$，尽在wap。(。文。学网)แ她的秘密了…她这时只觉得眼前发黑，喉咙发紧ู，咽了咽口水，半天才小声问他：“你…你看到เ了？”
苏焱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满脸严肃地盯着他低声道：“你是不是对欧阳兄有了那个意思？我可告诉你，你趁早ຉ打消了这个主意啊！欧阳兄他前途大好，可绝对不能再有什么奇怪的谣言缠上他了，你就饶了他吧！”她说着，又抓了抓脑袋：“我知道了，算我不对，当初ม胡乱对你说什么不许进青楼，你是不是最近憋坏了…我取消我取消！你还是进青楼吧，别ี耽误了写词就行，其他时间随便你怎么玩…”
苏焱头都不抬地回他道：“没关系，欧阳兄你先睡好了，我…我再看会儿书，一会、一会就睡！”这样只要等欧阳修睡着，她也可以趴在桌上睡一觉，这样就算第二天他问起来自己้也可以说是看书看太累了不小心就睡着了什么เ的，这个理由十分的安全并且冠冕堂皇！
“啊？”苏焱顿时满头黑线，心里把自己้大骂了一顿，一路都在不停地警告自己千万别说漏嘴，居然还是防不胜防！当下只好讪讪道：“这个ฐ…那个…我随便说说…你们不要当真…”
“哦？少游如此了解我的风格？”秦观笑起来，一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那我的排名可有提高？”
苏焱看他还在东拉西扯，都快被他急死了：“你还说！我一心要帮你你又不理！”
而如今欧阳修在昨晚的元宵之夜写下了这首《生查子》，她现在亲眼看到了它，那一纸潦草的字迹，应是他酒醉之后写下。那ว么เ她如今记起来的，仅仅只是这首词而已吗？为什么灯会上欧阳修会露出落寞的神情，为ฦ什么他会轻声叹息，为什么他会借酒浇愁…在这首词中不是都写出来了吗？
苏焱猛地抬起头，看到เ面前出现的赫然竟是秦观那张熟ງ悉的笑脸：“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和永叔来看灯会了，赶紧出来找你们。本来看人多，还以为肯定没办法和你们会合了，结果这么一抬头，”说着，他向着苏焱微微一笑：“就看到你一个ฐ人傻傻地站在前面人群里，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是不是和永叔走丢了？你看，没有我在你身边终归还是不行了吧？”
秦观闻言一愣，看着她半晌才道：“这是少游你看相看出来的？”
秦观看她一眼：“你放心，我说你可能在彩衣街那边的酒馆里喝多了，让他上那ว边找去了，我一个人去的腻云楼，你还没穿帮。”
红绮听到เ这话，本来缩在苏焱怀中ณ的身子一僵，回过身来有些诧异地盯着她的脸，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撅着嘴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苏焱在桌边坐下，自己则去了古筝边盈盈而坐，问道：“少游公子想听什么เ曲子呢？”
其实西宋的秦观他写不写，甚至他是死是活都和她苏焱没半点关系，反正自己้一个早晚要离开这个ฐ世界ศ的人，迟早要断ษ了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瓜葛，她完全可以冷眼旁观才是。
欧阳修闻言却笑道：“这可不成，随便写一首也行啊，我们也只是即席做些小品，秦公子不必拘束。”一壁说着，他也拿起笔来。
但反正接下来几天的机会多得很！趁辛弃疾不注意，只要不开闪光灯，拍他几张照ั片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苏焱很得意地想着，一边又不禁悔恨当初这好道具怎么就没带在自己้身边呢？否则ท子瞻子由鲁直甚至苏洵都可以出他们的个人写真集了…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要笑，却在刚踏下楼梯的第一步，笑容立即凝固在了脸上。
“在下也是姓秦名观，字太虚。”那ว男人看着她，脸上笑意更深：“少游公子你说这还不巧吗？”
“反正…从来没有人问过…”嘉砚有些脸红，她从小就被父母当成男孩子养，长大了又去学得一身空手道，长相虽然清秀但她眉宇间的英气使她看上去确实像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加上她身材高挑，比苏焱假模假样扮出来的美少年有说服力得多。
当下苏焱已经把什么万一被迫开房被发现身份的顾虑完全抛诸脑后，拿过桌上早已๐准备好的纸笔，提笔就写道：“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ຈ总不如。”心想这本就是杜牧赠送青楼女子的诗，这时用来夸她是扬州城第一的美貌，总够贴切够讨她欢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