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很乱，我对着张小京喊了两遍他都没听清。他把耳朵凑到我嘴边，我向后缩了下，继续把声调提高。这次他听清了，死死地看着我，眼睛里装着我最害怕的东西。我想，他可能被伤着了。
单调的小树跨越了呼吸的沉重，我知道他要和我说点什么，这让我轻松了许多。和他在起有个好处，他可以最大限度地帮我节俭思想，我只要跟着他随波逐流就够了。可是，我又有点害怕，因为我已经预ไ感到他要和我说什么了。我不希望他说出来，那样我就必须做出回答，无法再继续装傻，不能再脸不红心不跳地享受现在的切。
我被张小京抱在怀里，放弃最后那点不太真诚的挣扎。我想我是需要的。我的手搂住他的脖子，不太用力，却有点暧昧。我说不出对这点暧昧持什么态度，我只是在想我需要，我需要这温暖的怀抱。这感觉有点久违了，太久ื了。
辆出租车从我身边超过，两个男ç孩把头探出窗外冲我吹着乌鸦叫似的口哨，妄图引起我的注意，可惜他们的动静淹没在呼呼的风中。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ณ在摩托车上，对我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身子底下这部起初用来哗众取宠的大家伙，已经逐渐脱离“玩酷”“耍帅”的气质，越来越接近交通工具的本质了。我得靠它回家，我得靠它节省为数不多却相当可观的出租车钱，我得靠它在这孤独的夜里找到เ个“我不寂寞”的理由――我还有我的摩托车陪伴。
我现在就在医院。
啊，那ว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เ样了。
我挺好的，谢谢。你――有时间吗？
我？
对，你有时间吗？
有啊，什么事？
能ม来医院趟吗？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他――没陪你吗？
话到这里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不好意思，打扰了”。他以为杰斯发疯了吗？他会陪我到医院看病吗？别做梦了。
是果果，果果想见你。
她？
“是这样的”我站在医院的院子里转了个身，背对着医院大门。倒不是因为我害怕别人看见我这张面目全非的脸，在医院什么恐怖的脸没有啊，我只是觉得阳光刺眼而凛冽，我得躲开它。这里的雨要比我家那边下得大，院子里还有小小的积水。被雨水滋润过被阳光洗过的柏油路面有种不真实的苍白，我的影子映在上面，那么那ว么孤独。
“昨天，我们走了以后，果果吃了些安眠药，可能有点过量。”我小心翼翼地措词避开“自杀”这样的敏感字眼儿，凭空往别人身上加条人命是不道德的。“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的，他――还要我叫上你。我想，大概ฐ是果果想见你吧。”
“哦。”他仅仅这样平淡地“哦”了声，“需要我做什么吗？”
面对这样的“外交语言”，我只能ม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当然，我也能ม理解，张小京也说不出别的。如果他这时表现得太过激动和关注的话，我们怎么会有“以后”呢？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张小京同意出现。事后我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不太好，挺“三八”的。尽管我戴着个ฐ“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帽子，而实际上，我似乎是为了再见张小京面才这样做的。我本可以就此把电话号码给或者果果，随他们去闹好了，自己何必去趟这浑水呢？但是，我说服自己，我这是为了果果。多么大公无私啊！我在病房里对着说“他会儿就到”时，那表情那神态那ว语气显得是多么เ正义凛然啊！
果果已经醒了，正在输液，看到我进来，礼貌地点了下头，没有说话，没有微笑，把头别过去面对着血光点点的墙壁。说，那是下胃管时，从鼻孔里溅出来喷到墙上的。我决定以后自杀决不选吞安眠药这种方式。
我看了眼，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他憔悴了许多。这对可爱的小人儿谁都没发现我的脸上有了变化。我低声对说：“他会儿就到เ。”果果忽地下回过身坐起来，对我们愤怒地大喊：“谁让你们告诉我爸爸妈妈了？”
果果的喊声招来了护士，她们以为果果这种自杀患者会抵制救护工作，强行把她按住。不按还好，按果果反倒拼命挣扎起来。声断喝就制ๆ止了她：“你喜欢的那ว个人会儿就到เ！老老实实呆着吧！死了就看不见他了！”
果果果然安静了，我和料定她不会再作什么เ妖，起退出病房，溜达到楼道抽烟。说昨天折腾了夜挺累的，考虑到果果还要考试，也就没怎么提这件事，想等她考完了，两个ฐ人再好好谈次。没想到今天早上叫果果起床的时候怎么เ也叫不醒她，掰她的手心，发现了个ฐ空药瓶，大概是吃什么药了，就送到เ医院来了。到เ医院折腾通才知道果果吃的是安眠药。好歹把果果救醒了，她说的第句话就是想见张小京。自然气得牙根儿都咬碎了，可还是给我打了电话。
我和商量，要不要通知果果的父母。说算了，如果让她爸爸妈妈知道，果果和他在起时吃安眠药想自杀，更不会让他们在起了。我不知道这个ฐ孩子是不是还在幻想和果果重修旧好，如果是的话，他的日子会很难过。这个刚刚告别处男ç还有“女情结”的男ç孩，真的不适合有女唐璜之ใ称的果果大侠。
我们在楼道里默默地抽着烟，痛苦万分地对我说：“南北姐，我是真的喜欢她。那个男的不就是比我有钱吗，等我到30岁的时候，我比他还有钱呢！他能像我对果果这么好吗？”我嘴上说是啊是啊，心里却点也不认同他的观点。他到30่岁的时候还得11年呢！那时果果都36了，她能忍心用自己青春靓丽可人的外形，赌到拉皮除眼袋吸脂都无法再现昔日辉煌的那ว天吗？果果喜欢上张小京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老弟，你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全身而退吧！你才多大啊，有的是滛尽天下美女的机会，着什么เ急？那条栽满谎言背叛性病流产“托二”“托三”乃至“托四五六七”的爱情小路，将被你走得轻车熟路，到时候你会后悔今天如此剖白心迹的。放心，有了果果这碗酒垫底，遇上什么样的女人你都喝不醉了！
支烟抽完了，我把烟蒂狠狠地踩在脚๐下，估计张小京快来了，叫和我起回去。不想看见张小京，我也没强迫他，自己回去了。
张小京来电话了，问我果果在哪个ฐ病房。我边接电话，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站在交费口的那ว个人。他却突然回过头来像是在找什么，目光扫到我身上，脸上有说不出的惊愕。我知道我脸上的伤挺吓人的，但也没必要吓成那样吧？真讨厌！我背过头去和张小京打电话。等我挂上电话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人用试探性的口吻喊我：“南北？”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老安，之前的个ฐ多月之所以没有他的音信，没受到他的马蚤扰，不是因为我拒绝得好，也不是“小灵通”信号太差，而是因为ฦ那次电话之后他就在冷乾的茶社ุ里旧病复发，被光荣地送进这家收费昂贵的医院抢救，结果就没轻易出来。他五年前被诊断出肺癌，还好发现得比较早ຉ，切了片肺叶就了。这次比较背运，已经开始咳血了，医生怀疑ທ病情恶化。还算幸运，做了系列检查，花光所有积蓄之后，他只是有点肺积水。
我想我忘记他是正常的，没有那令人心悸的咳嗽ณ，老安这个形象就不复存在了。而他现在这么正常健康地喊我的名字，吐字清楚没有任何伴奏音，我实在想不出自己和他有过什么交集。
他说开始他也没认出我来，因为我脸上的伤破坏了我留แ在他脑子里的印象。可是我打电å话他就听出我的声音了，那是他迷恋的声音。他可能没想到，同样的副声带，在不同的时候竟可以发出那么多不同的声响。说话时喊叫时生气时撒娇时哭泣时大笑时兴奋时呻吟时说实话，我也没想到เ。幸亏有单位发的录音笔作证，我才可以相信那兽样的快乐嚎叫竟是出自我的喉咙。即使是这样，我也在怀疑是老安做了什么เ手脚。比如，在我的饭菜饮料里下了蝽药。
我进门的时间很不凑巧，正看见果果拉着张小京的手，或者说张小京拉着果果的手也说不定。我再次肯定了个基本事实，果果就是漂亮，即使没有化妆，即使这样折腾了自己夜，呈现在她脸上的还是那样种憔悴的美丽ษ，让人想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地疼疼。我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永远达不到เ林黛玉那个级别。我想，很多时候杰斯表现得不够爱我大概就是因为我这副好身板，那么健康的个人，用得着谁疼呢？扔在“神五”上年都死不了！果果就不样了，那么เ瘦，弱不禁风的样子，小细腰连尺七都没有，男人看见她就想试试只手能不能ม把她搂过来。唉，我多想看见她身怀六甲的样子啊！她天生就是个ฐ囤积爱情的粮仓，每个男ç人都想往她那里“交粮”。什么“让我做你的双腿”，见鬼去吧！
果果先看到我进门，破例对我笑了下。我也笑了，说杰斯还在家等我，先走步了。果果笑得更甜了，说：“那你走吧，放心好了，有小京陪着我，我不会有事的。你和杰斯什么เ时候结婚？”说完还冲我顽皮地眨了眨眼。她怎么知道我要结婚了？我真不知道她这么兴高采烈的是为ฦ我和杰斯和好而高兴，还是张小京给了她什么承诺。但听她口个“小京”，如此清脆悦耳，我估计是后者。唉，可怜的。
“我送送你吧。”张小京站起来说。
“不用了，你好好陪果果吧，她爱吃‘老四川’水煮肉片里面的生菜。”
“那ว我送你到门口吧。”
我看了果果眼，她脸上有不高兴的神情。张小京回过头对她重复了遍“我送送她”，果果才有点高兴，没忘补充句“快点回来”。
楼道里站着冷面的，我对他说我走了，言外之ใ意是张小京不走。他对我点点头，说慢走。我看他的方แ向是要进病房，赶紧拦住他说：“你忙吗？不忙送我下吧！”好像是个天生的笨蛋，根本没理会我的意思，还要进去再看看果果。我就差喊果果不想见你了。后来想这事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随他们去闹，我走我的吧。
张小京问我：“昨天还好吗？”
我笑了下说：“挺好的，我们和好了。”
“是吗？”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你们真要结婚了？”
“我想，差不多了。”
我不喜欢果果散布的这个“谣言”，可这样的“谣言”偏巧是我希望的，于是我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诚许多。虽然话说得有点迟疑，但却是满心欢喜。“结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个关键词，点击之高让我总把这个“结婚情结”归结为星座原因。巨蟹座就是恋家，就是想要家。所以巨蟹座的我，定要结婚！只要想到可以结婚，我就兴奋得不得了。以前和杰斯在起时是只敢想，不敢真的对他提出来。现在，经过了这些波折，他还是回到เ了我身边，不就说明我们已经具备结婚的情感因素า了吗？何况，他昨天都说要给我买戒指了，不就是要娶我了吗？难道我还要他给我搞个求婚仪式啊？
“什么时候结婚能告诉我下吗？”
“行，没问题！回头定下日子，我给果果打电话。”
我甜蜜地憧憬着，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仿佛就在明天。如果我真的结婚了，我倒希望有个盛大的婚礼ึ，请他和果果来做我们的伴郎伴娘。要是他真能和果果在起的话，也是段不错的姻缘。不过，我想杰斯会拒绝张小京参加婚礼的。
“你――”他指着自己的眼睛下方问我，“去看了吗？”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没想到这会成为我以后永久性的习惯动作，轻松地说：“没事。”
“还是吧，搞不好会留疤的。”
“没事，我又不去选美。”我无所谓地说。“只要杰斯不嫌我丑就行了，反正我从来就没好看过，有没有疤也无所谓。”我在心里补充道。
“你刚才说果果爱吃什么？”
唔，现在就履行起男ç朋友的职责了？呵呵，我在心里笑他。奇怪的是已经没有了失落，只是觉得他们真好玩。我们的角色转换都挺快。
“‘老四川’的水煮肉片，她爱吃里面的生菜。”
“‘老四川’在哪儿？我不认识，你带我去行吗？”
我不由得多想了下。难道他不会问果果吗？
“不行，他还在家里等着我。”
“你今天不是要去报社ุ开例会吗？去了吗？要不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我已经请病假了，不去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怕他等急了。”
“那ว好吧，拜拜。”
“再见。”我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