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心里话，我喜欢暧昧，这大概是驻京办主任的共同感觉，因为暧昧使人兴奋。穿过层层神秘的帷幔，是一个个帐篷式的包间，帐篷上的画布是用欧洲古典主义和新古典主义名画作为ฦ素材绘成的，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每个包间里大概都正在发生着暧昧的故事。
周纪叹了口气，接过话头说：“祥瑞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是不无道理，眼下不反腐败不得民心，反腐败又不得官心，就在这么一个怪圈中打转转，搞得官员一点向心力都没有，无论干什么职业，无非是为了安身立命，可是给官员戴了太多的高帽子，压都快压死了，人们削光脑袋往官场钻，难道是为ฦ了这些高帽子？还不是在官场上混生计容易些，无利可图，光给戴高帽子，看谁还往官场里钻。”
他手执酒壶给丁能通斟了一小碗刚刚上来的马奶子酒，不动声色地说：“不是说截访维稳去了吗？怎么，上访者都回东州了？”
到เ了内蒙古宾馆，在蒙古包餐厅刚点了菜，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看号码，是丁能通打来的，他诡谲地一笑，心里骂道：“狡猾的狐狸终于露尾巴了。”于是他打趣地问：“能通，恭喜你又为首都的维稳做了一回贡献！”
他怀着炫耀的心理说：“能通，其实我们都被扭曲成了甲壳虫，你之所以羡慕我，是因为ฦ我发现了自己硬壳下有翅膀，并且利ำ用翅膀自由自在地飞了起来，尽管飞得有些跌跌撞撞，但我是凭着自己的翅膀飞起来的，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而你之所以抱怨，就是因为ฦ不知道自己是有翅膀的，翅膀长期不用就会退化，本来有翅膀，却任凭翅膀退化掉，那可真成了整天滚屎球的屎壳郎了！你应该好好琢磨琢磨，你是没有发现自己的翅膀，还是翅膀已๐经退化掉了，这可是两个性质的问题。”
白丽娜懵懂地问：“你是说，本来一个ฐ人是善与恶的混合体，喝了官本位的药液，就把恶分离出来了？”
他揶揄道：“能通，你老兄不贪权、不贪钱的确令人佩服，可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别ี忘了肖鸿林、贾朝轩、何振东和吴东明都栽在一个‘色’字上，你老兄可是个情种，我听石存山说罗小梅可快出狱了，你和衣雪破镜重圆可不容易，毛主席说世界上最怕认真二字，让我说，世界ศ上最宝贵也是最难做的二字就是‘珍惜’！”
秃顶ะ赞同地点点头说：“既然各地驻京办为北京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北京怎么可能ม舍得让各地驻京办撤走呢？这报上说，昌山市驻京办撤离北京城具有标志性意义，老弟，你怎么看？”
丁能通听罢哈哈大笑地说：“没问题，刚好刚刚ธ撤销的昌山市驻京办主任徐江也在我这儿，他可是一肚子委屈足够你写一本书的，到เ时候我再把省驻京办主任薪泽金叫来，包你不虚此行。”
我预感到官部长遇上了大麻烦，凭我多年当驻京办主任的经验，此时根本没有回东州的航班了，因为昌山与东州共用一个ฐ机场。我便冒昧地说了实情。官部长不信，继续让秘书订机票。
秘书打了几个电话后，失望地说：“官部长，的确如丁主任说的，已经没有航班了，今晚根本不可能赶回昌山。”
官部长既焦急又悲痛地说：“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夏书记同情地说：“官部ຖ长，家乡出什么事了，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官部长不避讳地说：“不瞒夏书记，我父亲突发心脏病，正在医院抢救，家里来电å话说，情况非常危险，让我连夜赶回去，回去晚了怕是见不到老爷子了。”
我事先就了解过官部ຖ长的履历，他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家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是父亲含辛茹苦养大的，为了不让他们哥仨受欺负，父亲一辈子没有再婚，是靠干木匠活供官部长上大学的，官部ຖ长出息后，一直想将父亲接到北京住，但是父亲习惯了家乡山里的生活，就是不肯，其实是不愿意拖累儿子干事业，官部长与父亲情深似海，因此听到เ父亲病危，又不能及时赶到เ，方寸大乱。
此时，我不失时机地说：“官部长，虽然航班没有了，但是首都机场王副总和调度中心指挥长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求求他们想想办法怎么样？”
官部长一筹莫展地问：“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我看了一眼夏书记，信心十足地说：“求他们安排一架小客机，专程送你回东州。”
官部长眼睛一亮，将信将疑ທ地问：“能做到吗？”
夏书记不失时机地说：“官部长，千万别小看了丁主任的能量，驻京办主任个个都是手眼通天啊！”
官部长皱眉道：“那得多少费用？”
夏书记连忙说：“官部长，费用你就别ี管了，救老爷子要紧！”
此时我已经与首都机场调度指挥中心通完电å话，了解到刚好有一架国航的小客机正在降落，指挥长让我疏通一下王副总，只要王副总同意就可以，我不失时机地请夏书记与王副总通了电话，王副总说没问题，而且费用打八折。
具体情况向官部长汇报后，官部长激动得握住夏书记的手说：“老夏，项ำ目的事，我从昌山回京后立即办！”说完火速赶往首都机场。
我亲自陪同官部长去的机场，并将一切安排妥后，看着小客机起飞后才往回返。回来的路上，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法国诗人夏尔波德莱尔的几句话：“愤怒的天使从天上猛扑如鹫，一把抓住了不信神者的头发，摇晃着他说：你会知道规矩的！我说的！我是你的保护神，懂吗？”不懂规矩连天使都要愤怒的，什么是规矩？就是学会平庸。平庸不是恶，平庸是一种德行。在官场上，谁不喜欢有德者，古人讲，德者才之帅也，才者徳之资也。什么是才？就是急领导之ใ所急，想领导之所想。
五
不瞒大家，德才兼备是我从政的追求，我自以为做到เ了，不然不会得到那么多领导的赏识。就拿梁市长来说吧，每次到驻京办都说比住在自己家里方便。梁市长是个ฐ立整人，他在中ณ央党校学习期间，基本上是我亲自为ฦ他服务，不瞒诸位，我从国外给梁市长买了两套价值三十万的服装，包括西装、衬衫、领带、腰带、内衣、内裤ไ、袜子、皮鞋，还有日本进口的避孕套。我将这两套服装装在一个紫ใ檀箱子内，放在我天天开的奔驰车后备箱内，以备不时之ใ需。自从我知道那ว顶顶不仅仅是女菩萨，更是梁市长的心上人之后，我还在后备箱内准备了卫生巾。只可惜，我准备的两ä套价值三十万的服装一次也没派上用场，倒是有一次我开车接梁市长与那顶顶去参加一个宴会，半路上那顶顶“大姨ถ妈”突然来了，急得非要下车去买卫生巾，可是附近根本没有商店，我便不声不响地把车停在马路边，从后备箱取出卫生巾，当我将护舒宝卫生巾递给那顶顶时，她脸红得就像刚让帅哥入了港似的。梁市长当即夸我，如果东州的干部都像则ท成一样心细，哪儿还会有什么工作失误！
我之所以善于理解领导意图，其实道理很简单，领导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是拉屎贼臭，吃饭贼香，我的经验是，表面上把领导当做神供着，千万别ี蹬鼻子上脸，心里把他们当成人，而且是欲望之人，只要千方百计满足领ๆ导的欲望，没有不满意的。
当然工作上更要一丝不苟，特别是领导亲自交办的工作。比如梁市长要求驻京办的外贸公司为大圣集团所用，我们在最短时间内就成立了圣京外贸公司。其实齐胖子之所以看中与驻京办合作，不过是想利用外贸公司的招牌，具体业务不会让驻京办插手的，对此我心知肚明。驻京办外贸公司的作用不过是盖章罢了。不过我也不得不佩服齐胖子的能ม量，疏通海关、外代、理货、码头、保税仓库、运输车队等多个单位，以及这些单位重要岗位的人员，这么大的“系统工程”，要想玩得天衣无缝，非黑白两道都走得通不可。
随着合作的逐步深入，我对齐胖子的胆量也刮ุ目相看起来。有一天他请我喝酒，借着酒劲，他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大圣集团发财的秘密是假转口真走私。
我及时制止道：“齐天，你是不是喝多了？”
齐胖子坦然一笑说：“狗屁，这点酒算什么？既然我们两ä家合作了，我当然要让你心里有个ฐ数。你知道我是怎么和香港英美烟草公司联系上的吗？这事还多亏了东州市烟草专卖局局长周中ณ原。那还是梁市长上任东州市市长刚刚一年，他从昌山市烟草专卖局副局长调任东州市烟草专卖局不久。你知道，这事儿是梁市长一手操办的。不瞒你说，我是通过梁市长认识周中原的。那年还是在梁市长的支持下，周中原同意将香港英美烟草公司对东州市烟草公司的供货计划转让给大圣集团，并且他陪我去香港找香港英美烟草公司的代理商签订了一个总合同，由香港大圣公司直接付款给英美公司中国部。从那ว时起，我就开始了香烟的转口贸易。”
周中原能当上东州市烟草专卖局局长是一个传奇。他本来是昌山市烟草专卖局副局长，一直想调到东州ะ市烟草专卖局去发展。但东州市是副省级省会市，昌山市是地级市，差着级别呢，应该是特别不好办的事。但是周中原当时在昌山市烟草专卖局的处境非常艰难，党政一把手都排挤他，他上面又没有太硬的靠山，想换个ฐ环境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很偶然的机会，通过一个朋友认识了梁市长的老婆董梅，周中原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知道用了什么阴谋诡计，竟然通过夫人路线成功当上了东州市烟草专卖局副局长，又赶上局长退休，没多久就当上了局长，从过去的副处级一跃而为副厅级，时间只用了几个月！以至于东州官场传出许多谣言。想不到齐胖子与周中原称兄道弟，也是通过梁市长牵的线，搭的桥。大家想一想，我对齐胖子能不刮ุ目相看吗？
既然齐胖子道破了天机，我还真想弄清楚来龙去脉ำ，越是隐秘的信息，驻京办主ว任就越感兴趣，这是职业本能。于是我用质疑的口气问：“齐天，海ร关可不是摆设，你怎么能保证每次都过关呢？难道海关的工作人员和你有亲戚，不抽查你？”
齐胖子得意地说：“哪儿能不抽查呢，抽出率是百分之ใ十。如果我进一百五十个ฐ货柜，就抽查十五个ฐ。一百五十个货柜卸到เ货场，我把一百五十个货柜的清单送去报关，海关人员指定哪几个货柜要检查。不过，我一般都是在下午四点钟左右去报关，海关就要下班了，来不及当天检查。我在香港成立的船务公司，做两套货柜封条，我在海关下班后，将海关指定的那些货柜的封条剪开，把里面的香烟取出来，换上其他的东西调包，通常都是化学品等低关税货物，再用另一条封条把货柜封好。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关了。”
我根本不相信齐胖子所称的神不知鬼不觉，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神不知鬼不觉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无非是在海关培植了不少像梁宇这样的保护伞，其实通过我齐胖子也结交了不少京城大员，如今有客人、朋友到เ北京，用不着通过我，就可以领他们到เ中南海ร里转一转。中ณ南海以银杏树和柿子树为主，有一次这家伙到我办公室给我了几个柿子。
我不屑地说：“你小子腰缠万贯，见我就用几个柿子对付我！”他嬉皮笑脸地说：“别ี不识好歹，这可是刚从中南海里的柿子树上摘下来的。”大家听听，这家伙的口气多张狂。
六
自从大圣集团通过梁市长牵线搭桥与驻京办合作以后，齐胖子对北京的关系倍加重视，如今是红道黄道、白道黑道，是条条大路通罗马，连我这个驻京办主任都自叹不如。
有一次一位首长要视察东州，省里向上报了二十多个视察项目，结果只批了三个，第一个是飞机发动机项目，第二个是劳模物业公司，第三个是清江大学软件城。夏书记和梁市长都非常着急，希望首长多看几个项目。梁市长亲自找我商量，能不能ม通过关系做做工作，再增加两ä个项目。这事我实在没把握，就推荐说：“梁市长，齐天跟首长的警卫处得不错，要不让齐天试一试。”梁市长就找了齐天，不成想，首长视察东州时还真增加了两ä个项目，一个是东汽集团，另一个就是位于东州开发区的民营企业——大圣集团。你们说，这个齐天神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