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忆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可以这样一觉到天光大亮。红罗幔帐外，描金的龙凤双烛仍燃烧着，安静而绵长。右臂有些发麻，我低下头，她正偎在我的胸ถ膛，那ว双清透的双眸轻合，吐息轻柔而温暖。青丝如水，铺展在鸳鸯戏莲的锦被上，更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ฐ人，这具完美的躯体里，藏着怎样的秀色旖旎。只是这样想着，荒芜的心就被充实的温柔鼓噪，欢乐地舞蹈。
“他们无令行兵，就算死了人，岂敢声张？这不是自己往枪尖上撞？”
话音未落，程潜已经进了房，身后还跟着睿王和谢家兄弟。程潜先像老太君请了安，便转向我。我站起身，微微一笑，道：
“凤大人也来看看，可见过比老五家昭儿还俊的孩子吗？”
我蹲下身，搔搔它的耳朵，换来他满意地“呼噜”声。
“你不信命格之ใ说，耀儿不信，朕亦不信。可朕也绝不允天下之人，以此非议耀儿，令他掣肘。晏太傅可改命，是朕放话出去，他去燕来，亦是奉了朕的诏令。云家人从不信天命之ใ说，耀儿却终遇见了你。也好，你便是我耀儿改过的命格，倒也堵了那悠悠众口。只是——你若敢伤他，我定要你陪葬！”
那宫正流苏向我一礼，恭谨地说道：“大人说的是，只是婕妤位在三品，依名例——”
“胡妹妹说的，自然是正理。只是凡是总有万一，若凡人都如妹妹一般，蒙祖荫入宫选在君王侧，女人家的，谁又愿意在外抛头露面？何况百善孝为先，凤卿从师命为伯父洗冤，纯为ฦ大善，又怎好以寻常妇道苛责于她？”
她的话音才落，只听见门口珠帘ຈ叮咚，莺簧走了进来。往我这边张望了一眼，这才转身打起帘ຈ子，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老太君一马当先，睿王和程潜都是乖๔乖๔跟在她老人家身后，不敢逾越半分。
“卿卿，你可还记得，去年在报恩寺佛舍中，大师用佛偈劝你放下，你却不说话。光远那时进了来，他说‘若真的放不下，又何必强求？此非彼，又安知彼不曾以坚持为ฦ乐？’那ว时你看他的神色，我一直忘不掉。现在我才明白，原来那时候，在你面前我便输了他，终究晚了一步。可是现在我已然明白了，卿卿，我已经走到了这里，我放不下。”
我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毕竟皇帝大人并没有生气，这个时候，更要非常诚恳地道歉：“陛下，凤君自知已触科条，虽是不得已๐而为之，总是有错。凤君——”
说完便拾了自己的猎物走到河边，与睿王一同收拾，程潜这时终于笑道：“光实倒不用自比东施，以你的姿态，自是名花照水，必有沉鱼。”
好一幅美男出浴图，他□□着上半身，氤氲的水汽遮不去双眸间璀璨的光彩，发间残留的水珠划ฐ落下来，流过线条优雅而细致的侧脸，越过越大，直到เ融入下颌的水流，这一番濯洗之后，更显得肌肤清透，容光焕发。修长的脖颈下，久经沙场锤炼而更显结实的背膀透出一股豪迈气魄，晶亮的水珠争先恐后，欢快地飞奔向最后归属地——线条流畅光滑的六块腹肌……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我也确实想找个机会，与他“好好聊聊”！
“她可不是宽容大度之人，你不必如此——”
“燕来之时，你几乎将我蒙骗过了。我之所以起疑，亦是因你太过镇定之故！”
皇帝没有搭理他，直接对我道：“今日得遇故人之ใ徒，本应详叙一番๘，怎奈国事繁重，朕也深以为ฦ憾，凤卿不妨先回谢府，待他日，朕派人请卿入宫详谈。”
上了宫中派来的车子，我闭上眼睛，先将让人头昏脑แ胀的案情清空，虽然有老太君保驾护航，毕竟对方是一念便可杀人的皇帝ຓ，我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小心应对。
他既然敢来，我若退缩，不就成了笑话！我抛下手中的案卷站起身，让隽隽为ฦ我将披散的头发挽起，我一直珍藏着，凤兮姐姐留给我的“传家宝”牡丹ล花胜，簪在头上。念兮，梦兮，他将自己้的女儿，都取做这样的名字，我倒要看看，他见了我这个真正与凤兮连在一起的人之后，还有什么样的招数！
莺簧将热腾腾的手巾递给我，见我看那锦盒，便解释道：
他们都不曾说的潜台词，我心里十分清楚。这京城之中，能豢养得起这种会“精确制ๆ导”猛禽的人家，不过寥寥，只是非富即贵罢了。
“不过晚出来一步，四处寻不到你人，便猜你躲清静——”
只是那些敢指手划ฐ脚的，偏偏是天底下最不好得罪的。而这宴会的主办之ใ人，便是其中ณ之一——
玉舫？我听得一头雾水，却见谢瑁皱起了眉，而程潜却轻笑出声，道：
“咣当”！
程潜陪着我和睿王出了门，一路向后园走去。虽然已๐近三月中旬ຒ，但是这园中还是有许多琼花玉树，美不胜收。这程府并不像谢府，带着百年世家特有的厚重与轩阔；也不似江南那座府邸锦绣繁华，却别有一番๘天然情致，从容而优雅，不疾不徐。这份任情任性的美丽，更似程潜本人的风度，让人见之ใ忘俗。
我转过头，看向隔断ษ门，还未见到เ了人，便闻道了一阵沁人心脾的暖暖花香。我对植物的研究，仅局限在草药之上，所以这香味到底是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程哥哥！”
这个案子虽然与其他的案联系在一起，但是我们也不能ม完全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ม性。能将一个半大的女孩儿在亲友的众目睽睽之ใ下拐走，这人或者真的是手段了得，或者是里应外合。至少我们要先排除里应外合的可能性，也可以构建一个ฐ比较完整的时间轴。
“清儿也收到一张，正说要拿来给姐姐看呢，喏！”
尼姑庵上下都慌了手脚，尼姑生子也不能ม找稳婆来看，只得纷纷聚在门口念经抱佛脚。而偏偏那ว日，妙云的运气已经用完了，她的孩子降临于人世，却也没了开眼看世界的机会，母子双双死去。
“多谢殿下过问，凤君不胜感激。”我睁开眼睛，礼貌回应。
进了花厅，便见睿王站在窗前，春风轻扬，衣发翩翩，仿若芝兰玉树。我们才一进门，他便转过头，眼光飞快的扫过我，然后又对上齐王。
虽然尸身已经故去，毕竟还是女子之身，他们这份不自在，倒也不难理解。齐王与谢瑁对视了一眼，终究还是没有离场。
虽然有灯光，但是这里未免还是太过昏暗，我只得要求程潜，将这尸身转到เ敛房，再次勘验。再扫了一次初验记录，我也发现了一个ฐ不寻常的地方，那ว便是此人被发现死亡之时，已经出现了大小便失禁的情况，但是他的排泄物，却并非砒霜中ณ毒所惯常出现的水样粘液或米汤样物。
“那人的身份呢？殿下可知道？”
“这人的事，便交给我，我管保他今后再也无缘于你面前。”程潜握住茶杯，口气依旧ງ是风轻云淡，然而他话中之ใ意，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自然没有老太君的资本，只有做足规矩，大礼参拜。直到上面传来“平身”的旨意，我这才起身立在一旁，等待皇帝的问话。
“那便好，清儿乖๔，已经吩咐下去，厨房准备了你素日里爱吃的菜，为你压惊。”
尸身的衣服原来便是有些不自然的凌乱。虽然凶手把衣襟又别了回去，但是匆忙之下，却没有将里衣拉平，终始留下了破绽。这翻动的痕迹，也昭示着凶手想从被害人身上寻找到เ什么东西，这个东西，也许就是张生杀人的动机，或者是能够泄露张生“凶手”身份的东西。如果能够找到这个东西，那定罪就不是难事了。
我在记忆之中反复查找，这才想起当年痕迹学老师讲课时曾经提到，铬黄是一种从矿藏中萃取的高级黄色颜料é，因纯度高色泽正，所以也是文人的最爱。4๒8小时内金属上的无色手印，都可以显现出来。这下倒是可以解决了。
“啊——”
“凤小姐，你可猜到这画ฑ上是何人？”
最终他还是吩咐绿荷“不得离我半步”，转身去了。留下有些局促的绿荷，站在房间角落。不过绿荷的在场几乎ๆ可以被忽略了，因为程潜手指轻轻一弹，她便瘫软在地，不省人事了。这一招林冲曾经在仵作身上招呼过的，如今程潜使来，亦是不遑多让。
接下来的七天养伤时间，我是在那已经被抄了的孟刺๐史私邸度过的。好在他们的手上总有许多要忙的事情，白天还算平静，可是一到了夕阳时分，睿王和程潜几乎都是前后脚来报到。睿王将补品堆成了小山，而程潜则ท是附送嘘寒问暖。无论是哪一个，我都很难招架，只好摆出客套面孔，划清界限，以不变应万变。不过我仍然感觉这七天，比那七年还难熬。
“晚了！”睿王迎着我的目光，那双形状美好的唇，吐出了我最担心的那ว句话：“翔之昨日便死了！”
他执起我的手，用力一握，爽然笑道：“若翔之允我一亲芳泽，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信步走到桥头，侧耳细听。这弹琵琶的人不过是两三下的调音，便能ม传达出如此细致婉约的情愫。想必是个高手。而高手和高手之间，总会有共鸣的。果然，又过了三五个小节，便听到厅内传来琴声相和。
“不过是力所能及，你不需如此。今日传你来，是为红药之事。你最后一次见到红药，在何时何地？”
“昨天吃过早饭，她身子不适，求了典综大人在房内休息。晌午时分，司簿大人派奴婢去给淑妃娘娘处的莲歌姐姐送绣样，远远地见她走在奴婢的前面。”
“你没问她去做什么เ？”我皱起眉，她先是装病，外出又要掩人耳目，她接下来所作做的事，或者所见的人，肯定与她的死，有重大的关联。
“奴婢问了，她只是不肯说。奴婢叫她回去休息，她给了奴婢这块绢帕，说是看在素า日姐妹的好处，求奴婢发誓，不要对任何人说今日曾见过她。”樱草一边说话，一边抽泣：，“奴婢从未见她如此，只得应了。昨夜她一宿未归，奴婢觉得不好，却没想到她真的就死了。”
我接过她递上来的绢帕，那是一块很普通的纱制ๆ手帕，一角绣了一枝玉兰，横竖看来，都无半点特殊之处。我只有继续问道：
“你是在何处见到她的，看那方แ向，又是往哪里去？”
“奴婢是在元贞殿东边见着她的，她是往御花园那边去了。”
我翻出早准备好的几块布料，摆在她面前。她精准地指出了与红药早上穿在脚上的那双一样的，还说这料子是为齐王世子满月宴，淑妃娘娘赐给尚仪局女官的，女官们做衣服剩ທ下的边角料，让他们这些小宫女收罗了，每人做了双绣鞋，她和红药都得了这块料é子，前日才弄好。她记得早上吃饭时，红药确实穿了这双鞋，却不记得在宫道遇见时，她是否还穿了这双。
我有些扼腕，如果说穿了那双绣鞋，以污损程度就可以确定，红药不可能ม去过御花园，元贞殿到御花园一线，殿阁并不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亦说不定。
我想了一下，再问道：
“你与她在一处多久，可曾见她读书写字？她可懂医术？”
“读书写字奴婢没见过，但有一次我们屋外的燕子巢被风吹翻过去，两ä只小鸟跌在地上伤了翅膀，就是她医好的。”
如果只是简单的包扎，并不能真正认定她懂医术。她到底是什么人，宫中的目的又是什么？我遣走了樱草，摆弄着那块绢帕，无论是水浸烟熏都没有半点反应。看来以我的能ม力，是折腾不出什么结果了。
正在此时，莺簧匆匆而入，表情有些激动，对我道：“大人，小乖认出了一名侍卫，那人本是要自尽，被殿下阻止，现已押往御前。殿下请您速往龙泉宫。”
这么快就抓到人了？我收了绢帕站起身，难道真是天助小乖，所以才让这案子的进展，一路顺利到เ不可思议？
“你如此胆大包天，究竟是受谁指使？”莺簧为我打起帘子，皇帝ຓ的声音带着威压，与小乖一起扑面而来。
不是说睿王审案，怎么皇帝也来了？我落座在睿王身旁。一个身着侍卫软甲的年轻男ç子耷拉着头，沉默地跪在御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