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三昧真火呢。……咦，你怎么知道刚下过雨？”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程少臣，你在哪儿？”
沈安若轻轻叹口气，那ว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好像是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毕业前，见面的机会寥寥，相处的方式便是打电话，也并没觉得是在恋爱，彼此都十分客气，后来终于走得近，如果愿意，天天见面都可以，反而摩擦不断ษ，她烦他也烦。
某个ฐ周六午后程少臣莫名其妙地来了，因为他最近忙，他们除了吃顿ู饭便散场，倒也许久未见。见他一身酒味，沈安若直皱眉：“你怎么来的？自己้开车？”
那ว是一只通体碧绿的手镯，程少臣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帮她套上去，竟然恰恰好，衬得她手腕与手指几乎白到透明。“这个ฐ比较配你今天的样子。”顺手掏了卡递给站在一边的女服务生。
“我把那双扔了，又重新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
“三年。”
他见沈安若一脸的意兴阑珊，便放软口气安慰她：“你虽然没有打球天分，动作倒是十分优雅。”
人人都有任务。问了一圈，女士里只有沈安若勉强会做饭，于是她被留下炒菜。山上突然起风，那ว菜炒得极为尴尬，沈安若被呛得直咳嗽ณ，此刻想必已灰头土脸，风把她的头发吹乱ກ，最后连系头发的丝带也吹落，她的头发便不时飘到眼前。安若一只手拿铲，另一只手按住头发，很担心有发丝落进锅里。正手忙脚乱着，突然有人在她后面蹲下，替她把头发全顺到เ脑后重新绑了。
程少臣笑出声来：“你是学经济的？”
见安若不说话，他又说：“你也该知道，我对她近来的工作很不满意，尤其不满她摆老员工架子，连那ว些年轻的部长她都不放在眼里。今天我就是想借题发挥，整一整她。你难道看不出来？我难道会对你的两肋刀表示赞赏？”
“这门铃的声音真难听，我要换一个。你觉得鸟鸣的怎么样？”
“我可以打电话……”
安若意冷心灰，索把手机关了机，一股绝望的凉意从脚底、手心开始渗出，渐渐地蔓延全身，连心脏都开始觉得发冷。她死死咬着嘴唇，觉得脑子里一团混乱ກ，又似清明无比，仿佛迷失在一个ฐ拥挤不堪的十字路口，总要选择一条路继续走下去。
他们那ว次是到近郊的一个ฐ福利院去做社工。江浩洋在路上就发现了她误打正着的冒名顶替，不过并没说什么，到了集合地后，把她扔到เ一个ฐ组里就走了，后来沈安若发现那其实是工作最轻松的一个组。
“不可能ม，那女生家是本地的。”许芝得意宣称，“还有，今天我和飞飞一起跟踪了那女生，是会计系的耶。”
其实儿时的她还偷偷点过蜡烛烧自己้的头发与手指，看着几丝头发嗤嗤几下，在烛火几厘米处便蜷成一团成了灰，而手指则感受到灼热的微痛时，心里的郁闷就渐渐地散了。
他的笑容总是有些莫测高深，沈安若觉得很碍眼。有时候他明明在笑，却眼神冷淡；有时他板着脸看似严肃，眼睛里却明明全是戏谑笑意。判断他是真笑还是假笑是个ฐ很费神的活，安若一向懒得去钻研，索不深究。
满桌人都看着他俩，沈安若面皮笑得尚得体，心里又窘又羞可是撑得辛苦，再低头时，却见盘中的菜已๐被程少臣夹得像小山一样高。
但程少臣突然有兴致时，也会做些奇怪的事。
沈安若侧身看身旁江处长一眼，抿唇展颜一笑：“江师兄当年是品学兼优、文武双全的校园风云人物，大名如雷贯耳，我当然记得。”
“你前阵子不是去学车？拿到驾照没？”
“中ณ式汉堡啊，我们念书那阵子，早晨实在吃腻了学校食堂的喂猪食，便早后出来排队买这个吃，一周至少吃两次，整整吃了四年。程少爷，你真没见过啊？”
因为心理预期值足够低，她俩都觉得那片子其实很好看。
“那你自己小心，到家后给我电å话。”
沈安若没想到会遇上熟人。餐厅很大很长，转过一个弯，突然见着大学的学姐，当年英姿勃发的女强人，如今已是珠圆玉润的少妇。她也同时看见沈安若，于是沈安若顿ู住脚步，轻轻喊一声：“学姐。”
“安若，原来你也在这座城市？”多年未见，李学姐很惊喜，“浩洋，你怎么都没跟我提起过？”
沈安若努力忽略的那个熟悉背影终于缓缓地起立，转身，浅笑：“安若，好久ื不见。”又朝向程少臣的方向点头致意：“程总。”
沈安若觉得脑子在那ว一刻๑有眩晕感与蜂鸣，她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什么เ，依稀记得程少臣与江浩洋寒喧了一两句，似乎以前就认识，学姐拉她坐下，向程少臣笑着说一句什么，程少臣微笑告别。
她感觉自己一直机械地微笑，保持着最佳的礼仪弧度，空调开得太冷，她似乎在微微颤抖。她曾经想过，总会再见到江浩洋，那时该说什么，该作如何的表情，只是未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她还没有准备好。她仿佛一个灵魂出窍的人，元神飘在半空，冷眼观望下面那名女子，如木偶一般机械地按既定程序说话、动作。她记不得自己้都说过些什么话，其实不用太担心，良好的职业素า养不会令她过于失态。她只知道当自己的元神渐渐归位时，已经坐在江浩洋的副驾座上。他隔了一臂的距离替她系了安全带，而后发动车子，并没问她要去哪里。
当狭小空间里只剩他们两ä人时，沈安若反而镇定下来。
“你何时回来的？”
“快一个ฐ月了。”
“是吗？恭喜你升职。”
“还好。你最近过得好吗？？”
“嗯，老样子。”沈安若的心头浮起可笑的感觉。多么荒谬，这一对曾有结婚计划的男女，如今的对话如讨论天气般虚伪客套。
“安若，你从来都会让自己过的好。这一点，永远不用为你担心。”江浩洋淡淡地说。
“你不是过得更好，去反璞归真的地方แ修行几个月，如今房子车子皆备，官位待遇齐升。”
“那些东西总会有，早ຉ晚都无所谓。可是我失去了无法挽回的东西，安若你不觉得吗？”江浩洋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沈安若有点气虚，学着他的语气淡淡地说：“你也会介意的么？”
“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们怎么เ会走到เ这一步的？”
“我也想不明白，所以不再想。江浩洋，都过去的事了，你又何必做出遗憾的样子呢，你真的介意就不会今天才偶然出现了。”
“安若，那时候我已渐渐明白，我们俩走入了死胡同，再多反复几回，也总免不了同样的结果，只是彼此多折腾几次而已。只是我不甘心，无论怎样，我们总该当面告别，就算不能够在一起，也该有个正式仪式，而不是在电话里草草率率便打发了我们的几年的缘份。那阵子很忙，我实在脱不开身，但是有一天我们的考察车绕经k县时，我看着路标，知道距你只有1้0่0公里，于是下了车，请附近村落的果农送我一程。我等你整晚，结果并未如我愿。”
“什么时候？”沈安若有一丝恍惚。
“我们分手的那个周五，我就在你楼ä下，终于见你回来，与别人一起。安若，那时我只站在离你十米远的地方，而你并没有看见我。”
“你明明来了，却没让我知道？”
“你当时朝程少臣招手，目送他离开，直到回头时，嘴角仍含着笑意。我本想出现在你面前，却在那一瞬间失了勇气。我突然觉得，如果你就此离开，会不会更幸福。安若，我已๐经许久未见你那ว样的笑过。你决然地要离开，想必也下了极大的决心。既然你快乐，我为何要再度搅乱ກ一池已经澄清的春水？所以那天我离开，没有再惊扰你。”
“你是怕……”沈安若生生地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下，再说不出一句话。她觉得嘴角微微泛苦，心头涌起怪异的情绪，伤感，可笑，郁闷，不甘，混杂在一起，五味杂陈。这个男人，他可以将这么诗意的语言用作报告式的语调一板一眼地念出来，他可以将这样煽情的剧情掌控得如此淡漠清冷，她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才失了安全感，拼命地想要逃，偏偏又觉得不舍。而自己，其实也早已๐成为他甩之而后快的肋。无论如何要感激他，如今她终于可以释然了。
“都过去了。”沈安若轻弱地说。
“是啊，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提了。”江浩é洋的声音比刚ธ才更加的平静无波。
他的车子开得不快，但终究还是到了。
“谢谢你。”
“我送你上楼ä，你一个人不安全。”
“真的不用了。”
天色诡谲，明明是黑夜，却异常的亮，云层低垂，空气潮湿而压抑。
“大概要下雨了，天气预报说有暴雨，你早些回去吧，开车小心。”
“我送你进楼道。”
沈安若不再出声，低头默默地走，感觉得到江浩洋就在她的五步之ใ外。他的呼吸与脚步一向极轻，几乎ๆ没有声响。
她拿了钥匙开门，在门打开的一霎那，听得江浩é洋在身后轻声说：“安若，保护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