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胡说八道，我真的魂不守舍，每天算着回来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每晚捧着你的信，不是看遍，是看无数无数遍，直看到เ每封信都可以倒背如流。我的心里，真的是塞满了你，没有任何空隙来容纳别人了！别说拉拉小手，散散小步了，就是聊聊小天都没有情绪你的人虽然不在北京，你的音容笑貌，却和空气样，无所不在啊！”
梦寒句话都没有辩，就直挺挺的跪下了。
靖萱含泪的点点头，用充满感激的眼光，信任的看着梦寒。梦寒接触到เ这样的眼光，心里却更乱ກ了。到底自己能有多大的力量，来阻止这个家庭里的重重悲剧呢？
奶奶，被牧白和文秀搀扶着，步个颠踬，步个踉跄，泪，糊满了她那ว遍是皱纹的脸。牧白和文秀更是泪不可止，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三个ฐ老人，步履蹒跚，彼此扶持，随着那白幡白旗，走在那萧飒的秋风秋雨之中，真是幅人间最悲惨的图画ฑ。
当雨杭再回到เ曾家来的时候，已๐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梦寒已๐是大腹便便，肚子里怀着曾家的第四代。奶奶不再罚梦寒跪祠堂了，全家除了靖南以外，都是喜孜孜的。靖南反正对梦寒从头到尾就没感情，对即将来临的小生命也没什么感觉。可是，家里其他的人都很兴奋，在片温馨祥和的气氛里，等待着这个小生命的诞生。
但是，秋桐的事情并没有解决。这天早，卓老爹卓老妈秋贵和秋阳家四口，把雨杭给他们送去的三百块钱，全都给送回来了。三百块的现大洋，必须用个小木箱才装得下。雨杭送去的时候，正好卓老爹和秋贵出去拉车了，秋阳又在学校，家里只有个卓老妈，所以，雨杭说了车子好话以后，把三百块钱放下就走了。但是，卓家这家子怪人，黑眼珠见了白银子，居然连眨都不眨，怎样送去的，就怎样还回来了。站在院子里，他们也不进大厅，把小木箱往大厅的台阶上放，对老尤说：“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和少爷，三百块大洋送回来了，个蹦子都不少，请他们出来个人，点点清楚！”
正文
“你为什么还要犹豫呢？有雨杭大哥这么好的男人相爱相伴，你不走还要怎样？真要在这曾家大院里活埋辈子吗？走吧走吧！跟我们起走！我不管是到英国还是美国，想到可以和自己相爱的人相守，我就恨不得插翅飞去了！你想想看，假如咱们块儿走了，有你，有雨杭，有书晴，有慈妈，有秋阳，咱们可以组成个多么เ亲密和快乐的家庭啊！咱们不会孤独，不会寂寞在那个ฐ陌生的地方，不会有人指指点点，说那ว个大小姐跟家里长工的儿子私奔了，说那个大伯和弟妇畸恋了，没人知道贞节牌坊是什么东西，咱们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大大方方的爱着咱们所爱的人，你知道那是怎样的种滋味吗？我不知道，可我多么เ多么的向往啊，难道你不向往吗？你不渴望去过过那样的日子？”
靖萱这样热烈的大篇话，字字句句，说进梦寒的心坎里。她不自觉的面泛潮红，呼吸也急促了起来，那种向往跟渴盼，燃烧在她整个ฐ的脸庞上。雨杭重重的吸了口气，也扑了过来，用掏自肺腑的声音，恳求的说：
“听着，你不是什么เ罪人，你只是个需要爱，也有权利被爱的女人！给我机会来爱你吧！我保证你不会后悔！你就自私次，让我们为自己而活吧！我会用我整个的生命，来怜惜你，呵护你，照ั顾你！”
梦寒看看靖萱，靖萱含着眼泪，对她拚命点头。她再看看雨杭，雨杭用双手紧紧的握住她的双手，握得她的骨头都痛了，心都痛了，他的眼睛，渴求的盯着她，满溢着澎湃的热情。她投降了。猛的深呼吸了下，她颤抖的，喘息的低喊出声：“我投降了！我被你弄得筋疲力尽，再也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了！天涯海ร角，咱们起去！”
雨杭握紧她的手，不由á自主的将眼睛紧ู紧闭，两滴泪，竟夺眶而出，滴在她的手背上，烫痛了她的五脏六腑。
第十三章
接下来的几天，曾家非常平静。
靖萱不再闹脾气了，安静得出奇。当奶奶再向她提到顾家的时候，她也不反对了，只是要求把订婚的时间延后，让她的“伤口”有足够的时间来愈合。奶奶对于她使用“伤口”两个字，颇不以为ฦ然，但，见她已经屈服了，也就不再逼她了。连日的操心和忧虑，使她精神大大不济，这晚，又受了点凉，就感冒咳嗽起来。雨杭热心的为她开了药，她就卧床休息了。奶奶病恹恹的，牧白和文秀也好不到เ那里去。总算靖萱想通了，两老心情松，这才觉得筋疲力尽。于是，也蜷伏在家里“养伤”，对小辈的行动，实在没有精力来过问了。
于是，雨杭和秋阳安排好了所有的行程。两人几度密谈，把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全都想好了，各种应变的方法也都想好了。最后，秋阳开始为家人担忧起来，这样走，对曾家来说，大概是场惊天动地的大灾难吧！面对这样的灾难，他们怎会放过卓家的人呢？现在，卓老爹和秋贵就已๐失业在家，以后还要面对儿子私逃，和曾家必然大举而来的兴师问罪，卓家两老，怎能ม应付呢？曾家在狂怒之余，会不会对卓家的人进行报复呢？雨杭承认，秋阳的顾虑确实有理。两ä人思之再三，竟做了个ฐ最大胆的决定。在动身前两小时，把卓家三口全骗上车去，只说雨杭需要他们帮忙做点事。等到了杭州，再给卓老爹和秋贵找工作。有江神父在那儿，要找卖劳力的工作实在不难。结果，这次的“私奔”，到了最后，竟演变成了次大规模的“集体逃亡”。当梦寒知道整个计划变再变，居然变成这样的结果时，心里真是不安极了。她私下问靖萱：
“我们这样做对吗？不会太残忍，太无情吗？将来不会良心不安，后悔莫及吗？我们全跑了，留แ下三个老人，会给他们多大的打击呀！现在奶奶已经卧病，看起来那么衰弱，爹娘又都是老好人，怎么接受这个ฐ事实呢？”
靖萱紧ู张的握住她的手，激动的说：
“此时此刻๑，你是不能ม再反悔了！切都已๐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咱们并不是铁ກ石心肠，要毁这个家，而是无法在这个家里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们是逼不得已呀！如果我们不残忍，就是他们残忍！没办法了！我跟你说，我们并不是抛弃他们三位老人家，而是要证明些事情给他们看！等他们发现我们两对，确实幸福美好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再反对我们了，到那时候，咱们还谁会想待在英国呢？只要他们肯接受我们的那天，我们立刻回家，再来弥补今天带给他们的伤害！”梦寒看着靖萱，不能不佩服的说：
“靖萱，你比我勇敢，比我坚强！但愿我能有你的信心就好了！”“明晚就要动身了，你可不能再举棋不定，你会让雨杭大哥发疯的！”靖萱着急的说：“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待在这个家庭里，你的结果我还不能预卜，我自己้，是只有死路条了！”“别急别ี急，”梦寒稳定了下自己。“已经走到这步，怎么还能临ภ阵脱逃呢？你说得对！将来，我们还有的是机会来弥补他们三位老人家！我，不再犹豫了！”
七月二十日，深夜十二点正。
辆大货车悄悄的驶到曾家大院的后门口，停在那儿静静的等候。卓家的人全等在车上，谁都不说话，气氛十分紧张。卓家二老和秋贵，在最后刻，终于明白雨杭和秋阳在做什么了。心里又是害怕又是震惊，但，想起这些年来，和曾家的恩恩怨怨，以及目前的走投无路，他们也就茫然的接受了这种安排。因为他们早已方寸大乱ກ了，不接受也不知道能怎么办了。曾家大院里，楼影重重，树影幢幢，花影迭迭，人影约约是个月黑风高的夜。四周寂寂，除了夜风穿过树梢，发出簌簌瑟瑟的声响以外，什么声音都没有。白沙镇的人习惯早睡，窗窗户户，都早ຉ已熄了灯火。
暗夜里，慈妈背上背着熟ງ睡的书晴，梦寒拿着小包袱，牵着靖萱的手，在雨杭的扶持下，行人轻悄而迅速的移向了后门口。梦寒手颤脚颤，四肢发软，心脏ู跳得自己都可以听到。靖萱的手心全是冷汗，脚步颠踬。慈妈更是慌慌张张，不住的回头张望。只有雨杭比较冷静，却被三个紧张的女人，也弄得神魂不定。曾家的后花园实在很大，似乎永远走不完。才穿过道月洞门，树上“唰”的声，窜出只猫儿来，把四个人全吓得惊跳起来。这吓，书晴就突然醒了过来，眼睛睁，但见树影花影，摇摇晃晃，她害怕起来，“哇”的声，就哭了起来：“娘！娘！”她面哭，面叫着：“好黑！书晴怕黑！娘！娘”四个人全都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怎么醒过来了？”慈妈急忙把她抱到身前，哄着：“书晴不哭！书晴不怕！慈妈和娘都在这儿！”
书晴这样哭，梦寒的心“咚”的下，就直往地底沉去，心里飞快的闪过个ฐ念头：“天意如此！老天不要我走，因为这是件大错特错的事！”
梦寒急忙把自己手里的包袱往靖萱怀里塞，用力把靖萱推向后门口。“快走！”她低呼着：“走掉个是个！”
雨杭紧紧的拉住了梦寒的手。
“什么走掉个是个，你不走，谁也走不掉！”
“哇！哇！哇！”书晴哭得更大声了：“娘！娘！奶奶！爷爷！太奶奶奶娘”她要起人来：“你们都在那ว儿啊”“书晴别怕！娘在这儿！”梦寒仆过去抱住书晴。
这样阵乱，已经惊动了曾家的更夫，只见好几个ฐ灯笼都点着了，远远的已有老尤的声音传来：“老杨，有动静，怕是有贼”
雨杭拉着梦寒，急忙往后门口奔去：
“咱们快跑！车子就等在后门口！孩子给我，我们冲过去！”他嘴里说着，就不由á分说的抢过书晴，抱着书晴就向后门跑。
“不行不行！”梦寒死命拉着他，硬把书晴夺了下来，书晴被两人这样阵抢夺，更是哇哇大哭。梦寒搂紧了书晴，挣开了雨杭的掌握。急促的说：“命中注定，我走不了！雨杭，你快把握时间，把靖萱送走！再耽误下去，全体都会被抓住！你瞧，人都过来了，下人房的灯全都亮了我和慈妈在这儿挡着大家，你们快走！”
“你省下说话和拖拖拉拉的时间，咱们已经奔到车上了！”雨杭生气的说：“最后关头，你还不快走！”
“来不及了！”慈妈低喊着：“老尤和老杨都来了！雨杭少爷！你快送靖萱小姐走吧！否则ท，全体都被逮个正着了！”
雨杭看看四面燃起的点点灯火，知道大势已去，恨得想把梦寒杀掉！重重的跺了跺脚，他拉起靖萱的手，就往后门口冲去，嘴里说：“没办法了！只得走个算个ฐ了！”
“嫂嫂！”靖萱兀自回头惊喊：“那我也不走了，改天再大家起走”“你别再耽误了！”雨杭恨恨的说，拖着她直奔而去。“再不走，所有的心血全都白费了！”他打开后门，和靖萱消失在夜色里。慈妈机警的奔过去，赶紧把开着的后门，迅速的关了起来，刚刚把门闩闩好，老尤和老杨已经提着灯笼，摇摇摆摆的走过来了。“啊？是少奶奶！”老尤惊愕的看着梦寒。
其他的下人也纷纷赶到，诧异的问着：
“什么事？什么เ事？发生什么了？”
“没事没事！”梦寒竭力维持着镇定，心脏“怦怦怦”的跳着。“书晴不知道怎么搞的，直睡不着，大概ฐ房里太热了，闹得不得了，我就和慈妈带她出来透透气，谁知道只猫黑不溜丢的窜出来，就把书晴给吓哭了惊动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原来是这样啊，”老尤松了口气：“我还以为闹小偷呢！没事就好了！”他回头对家丁们说：“去吧去吧！没事没事！”
众家丁听了梦寒的解释，都不疑有他，就纷纷的散去了。老尤还殷勤的提着灯笼，把梦寒送回了房里。
房门关上，梦寒就苍白着脸，急急的问慈妈：
“他们有没有怀疑什么？我露出破绽了吗？”
“今晚是搪塞过去了，只怕明天大家发现靖萱跑了，再来追究，咱们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慈妈看着梦寒，不禁长长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居然会没走成我我带书晴睡觉去！”书晴很快的就睡着了。梦寒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手脚依然发软，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靖萱和秋阳，是不是平安起程了？会不会再碰到意外？不知道雨杭对自己的临阵脱逃有多么生气？不知道明天东窗事发以后，曾家会乱ກ成什么样子？不知道奶奶会不会派大批的人去追捕靖萱就在她坐立不安，神魂不定的时候，忽然门上有轻轻的叩门声，梦寒整个人都惊跳了起来，慈妈已个ฐ箭步过去把门拉开，雨杭紧绷着脸跨了进来。慈妈句话都没有问，就照老样子溜到เ门外去把风。“他们上车了吗？走了吗？”梦寒急迫的问。“没再发生意外吧！”“走了！”雨杭简短的说。猛的就伸手把抓住了梦寒，激动的，愤怒的低吼：“你为什么เ要这样子对我？你不是说天涯海角都跟我走吗？你不是说对我的爱是无怨无悔的吗？”
梦寒张口结舌，热泪盈眶，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你真的心口如，你不会突然停下来，绝对不会！那怕书晴的哭叫声可以惊天动地，你脚下也不会停，你会跑得更急，更拚命，为ฦ了挽救个ฐ希望，个咱们梦寐以求的个ฐ希望啊！”梦寒在他这巨大的愤怒和绝望下，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只能ม被动的看着他，心里已然翻江捣海般的涌起了后悔。
“你停下来，你整个退缩了，即使我就在你身边，也无法让你勇敢，你究竟在怀疑ທ什么？我对你不够诚？爱你爱得不够深？到เ底还要我怎样做，怎样证明呢？把心肝都挖出来吗？”
梦寒受不了了，她崩溃的扑进雨杭怀里，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紧紧ู的拥着他，哭着低喊：“不要不要，我知道我辜负了你，对不起你，让你又伤心又失望，你计划了好几个月，我在刹那间就全给破坏了！可是我真的不是蓄意要这么เ做的，求求你不要误会我，不要这么เ生气！”
梦寒说得泣不成声，雨杭的心绞痛了起来，他把紧ู拥着她，闭着眼睛不住的咽气，痛楚至极的说：“我不止生气，我还恨得要命，我真恨我自己不够好，所以不能让你义แ无反顾，勇往直前！”
“不是的！不是的！”她凄苦的喊着：“是我自己太矛盾我有太强烈的犯罪感，因为我和靖萱不同，他们两个，毕竟男未婚，女未嫁，我相信长辈们终有天会原谅她！可我不是，我这样走，是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不但辱没门风，还毁掉了你和这个家庭的情深义重，至于带走书晴，更是摧毁了长辈们最后的希望和慰藉你瞧，我想到我会给曾家留下这么เ多的惨痛，几乎是彻底的毁灭，你叫我怎么义แ无反顾，勇往直前呢？坦白说，今天我是铁了心，要跟你走的！我拚命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退缩，不让自己反悔，可是当书晴突然醒来，放声大哭的时候，我的直觉竟是，天意如此！老天不让我走，因为ฦ那是错误的所以我临阵退缩了！”雨杭不再激动，整个人陷进种绝望的情绪里去。
“如果我再安排次，你也会这样是不是？你也会临阵退缩？是不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那ว你要我怎么เ办？我们要怎么办？就在曾家这重重的锁，重重的门，重重的牌坊下挣扎辈子吗？”梦寒答不出来，泪水已๐爬了满脸。
慈妈不知何时，已悄悄进来了，这时忍不住插嘴说：
“我说现在不是你们该怎么เ办的问题，该伤脑筋的，是明天要怎么办？当大伙儿发现靖萱跑了，咱们要怎么说？”
两个人抬起头来望着慈妈，被慈妈的句话拉回到现实。
“你们的事，来日方长，可以慢慢的再来计划，但是，明天转眼即到，我心里直发慌，难道你们不慌吗？”
雨杭用力摔头，长叹声：
“我这么เ失望，这么痛心，我几乎已๐经没有力气，来想明天的事！总之，咬紧牙关，三缄其口，不管他们问什么，就说不知道！”“可我还是怕呀！”慈妈说：“咱们已经被老尤他们撞见，不知道老尤会怎么เ说？奶奶不起疑才怪！”
“你们对老尤怎么เ说的呢？”雨杭开始担心了。
“说是书晴睡不着，带她出去透透气，结果又被野猫给吓哭了！”“就这么说，明天早，要和书晴说好，如果奶奶问起来，她的说法要致！反正咱们要绝口否认，个字也不可以泄露！只要我们死不承认，奶奶他们即使怀疑，也无可奈何！熬过了二十五号那天，他们就上了船，谁都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