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木,看看卫生间还有没有洗发水,要是没有了明天下班带点儿回来。”
丁子木苦笑一下,眼睛里的恐惧再也藏不住,瞳孔都收缩起来,他深深地吸口气说:“那ว个时候,我躺在一堆碎砖烂瓦里,全身上下都疼得要命,我也不知道是被人揍的,还是被那些碎砖石头硌的。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有个人,哪怕就是抢劫我的人也好,只要他能站出来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了,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丁子木。”杨一鸣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后冷不防喊了一声,“我的蛋糕呢?”
心理咨询师杨一鸣一直觉得丁子木是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有时候蠢起来颇็有二哈的风采。
丁子木默默地流下泪来。
丁奎强用力推了一把杨一鸣,撞开人群往外走了出去。
佛利德曼教授斟ต酌了半晌说:“其实我的建议也没什么เ太实际的意义,就丁子木而言,你的爱就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做|爱。”丁子木红着脸,却斩钉截铁ກ地说,胆子大得让孙猴子都发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是大丁静静地抬起眼皮看着丁子木,目光中没有疑问。丁子木觉得那目光就像一道闪电å,直接霹进累็自己的心里,在那一瞬间,他觉得他看懂了大丁眼睛里所有的未说出口的话,他一下子知道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杨一鸣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在冯老师面前他不可能草率地拍着胸脯说“您放心我会保护丁子木的”,这种空话毫无意义,毕竟谁也无法预ไ料丁奎强想要干什么。
“爽死了。”丁子木耸耸肩膀,顶ะ了杨一鸣下巴一下,“你到底进来干嘛的?”
丁子木看着在四五个货架外的丁奎强,迅速挤过去对那个父亲说:“就是那ว个人,刚刚ธ站在你爱人身后的,穿深色羽绒服的那个。”
这当然不是大丁,大丁是一团火,热烈直白,无论有什么都能从眼睛里看出来。杨一鸣马上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如果是大丁,估计自己้不会挨这一拳头,倒有可能顺势被反压下去扒光了“嘿嘿嘿”。
丁子木皱紧ู眉头努力回忆,他觉得自己在徒劳地追逐一个影子。但是很快,就连这种“我好像忘了什么เ”的感觉的也在大脑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感觉。
大丁没有回答。
大丁无所谓地点点头。
“为ฦ什么?”
“您……”
“不会?”
“好好好,”罗飏安抚地说,“你先别激动,我帮你记得,有个叫杨一鸣的,是个老师,大你7๕岁,是个不入流的心理咨询师,你很爱他。”
“站着吃助消เ化。”杨一鸣呼噜噜地又吃了一大口,“丁子木……”
杨一鸣看着丁子木冲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温和地笑着,然后递给她一个ฐ空的盘子,小姑娘的脸都有些红了。
丁子木端着两碗饭出来说:“杨老师,洗手吃饭吧。”
“说你是我包养的。”杨一鸣平静地把话题接过去,“然后呢?”
杨一鸣点点头,忽然看到一滴水落在徐霖的头顶ะ上,顺着乌ไ黑的发丝一路滑下去,紧跟着又是一滴……他眨了眨眼,惊觉脸上有湿润的感觉,这才发现原来那ว是自己的眼泪。杨一鸣死死地咬着下唇,咬出满口的血腥味。
许筑钧看到大丁倒是高兴得很,帅哥人人都喜欢,况且这个帅哥哥还算熟悉,去医院看姥姥时没少跟着蹭丁哥哥做的美味点心。
“我的意思是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摄像头。”
杨一鸣第二天下午去医院替换回了姐姐,头天晚上熬得太晚,他的精神很差,于是裹着大衣靠在暖气片上昏昏欲睡。电å话铃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半梦半醒着,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在医院,可脑子里又觉得自己正坐在一家小小的面包店里,丁子木穿着雪白的厨师服笑眯眯地劝自己้尝尝他新做出来的甜点——分裂得一塌糊涂。
未来,还不分明。
“我想跟他说句话……”丁子木指着那个孩子说。
“可是……万一我……”
“真的?”
杨一鸣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木了。
“不用去了。”杨一鸣慢慢地活动过了一下肩膀说,“我刚刚从镜子里瞄了一下,就被扎了一下,包两天就好了。”
“那是因为ฦ实在没有料é到你会冒出来,你不言不语地忽然钻出来搁谁谁也受不了啊。”杨一鸣挥挥手,满不在乎地说,“其实我今天一直奇怪你怎么没出来。”
“给你尝尝,”丁子木把杯子递给那个ฐ女孩,“很香的。”
丁子木抛过去一个“你快闭嘴你这个没品位的小馋猫”的眼神。
罗飏心里舒坦了。
“那你这是拒绝还是同意啊,罗小姐,”丁子木被罗飏逗笑了,他说,“给个痛快话。”
丁子木点点头,身体有些发抖,但是仍然硬撑着努力想要站直。
杨一鸣不为所动地站在那里,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丁子木无可奈何地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小院子里已经看不到地面了,全是一层泥浆,中间扔了两块砖头供落脚之用,空气里弥漫一股股的恶臭味。房屋门关着,但是估计也已๐经有不少泥浆顺ิ着门缝流进去了。
“在心理咨询方แ面,我不是专家,但至少是职业的。”杨一鸣说。
杨一鸣接到冯老师电话的时候死活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他一共才在福利ำ院呆了三天半,其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关在咨询室跟孩子谈话,这个冯老师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他热络地跟人谈话:“冯老师啊,您好您好。”
丁子木微微低着头,在昏暗的灯光下,脸孔大半隐在暗处,一双眼睛清凌凌地映着光,闪着不耐烦又有点儿凶狠的光,冷冷的目光穿过垂下的发帘ຈ剜在王婶的脸上,嘴角抿出不耐烦的线条。大约是灯光过于昏暗,王婶竟然被丁子木森冷的目光吓住了。她哆嗦了一下,忍不住要拔脚就走可又不放心地追问一句:“涨三百啊?”
“就一个ฐ星期,”杨一鸣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这事儿没什么可商量的。”
小姑娘甩开嗓门大喊一声:“老板!”
一会儿袁樵颠颠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什么事……啊,木木你来啦!”
杨一鸣没有给袁樵开口的机会:“请假,一周。”
袁樵委屈地瘪瘪嘴,想起自己曾经拍着胸脯说“愿意等”,只要忍辱负重地点点头“好吧。”
丁子木心下不忍,于是说:“袁大哥,其实用不了一周的,我觉得我过两天就能来上班。”
“丁子木,这事儿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杨一鸣沉声说,在袁樵面前他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丁子木从善如流地笑一笑:“我听您的。”
袁樵瞟一眼杨一鸣,含义แ莫名地点点头:“懂了。”
收银小姑娘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她挠挠头发“老板,您懂什么了?”
从面包房出来,丁子木说:“杨老师,我觉得我真的特别ี幸运,您和袁大哥都是挺好的人,我都不知道我怎么那么เ好的运气。”
“这个世界好人多啊,”杨一鸣打一把方向盘说,“大概率事件。”
“大概ฐ率吗?”丁子木忽然扭过头来看着杨一鸣,“杨老师,我看过《禁闭岛》的。”
杨一鸣瞬间就明白了丁子木想要说什么เ,他转向灯靠边停好:“丁子木,禁闭岛是个ฐ岛,全岛也没几个人,你数数你身边有多少人,光福利院就有近百个ฐ。就算搭台演戏,我们上哪儿找那么多群众演员?”
丁子木咽口吐沫:“那ว么เ,我身边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你想怎么证明?”杨一鸣正视着他问,“我能怎么证明我是真实存在的,你想我怎么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不是某个科研项目。”
丁子木惶惶然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慢慢地说,“杨老师,我有点儿害怕。我怕某天我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了。冯老师没有了,罗飏没有了,袁大哥没有了,郑哥也没有了,您也没有了。”
“谁?”杨一鸣从那一串话里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他立刻๑追问道:“你刚刚ธ说郑哥是谁?”
“郑哥是……”丁子木的眼睛慢慢地瞪大了,“杨老师?”丁子木的语音着带着祈่求和颤抖,仿佛只要杨一鸣一句话,郑哥就还是那个ฐ郑哥。
“丁子木,你想想,你什么时候认识郑哥的?”
“我……好像认识他很久了,”丁子木说,“我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时候了,但是我真的认识他很久ื了……杨老师,他是真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杨一鸣诚实地摇摇头,“丁子木,我以前从未听你说起过这个‘郑哥’……等等,”杨一鸣伸手示意了一下,“我好像听过这个姓郑的……跟郑奶奶有关系吗?”
“郑哥他……”丁子木哽了一下,说,“他对我很好,真的,特别照顾我。我下班回去很晚的时候他会给我做饭,他做的牛肉饭特别好……”
“怎么เ了?”杨一鸣发现了丁子木的迟疑ທ,他追问道,“牛肉怎么了?”
“牛肉……”丁子木喘口气,“我记得,两ä个月前给我做过一次牛肉,我说冰箱里有我新า买的菜他说没有……不不不,应该是他说有新า买的菜,可是我没找到เ……也不是,应该是……”丁子木越说越乱,越说越惊慌失措,终于把自己说得没词了。他看着杨一鸣,带着哭腔说:“杨老师,郑哥对我很好。”
杨一鸣立刻察觉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丁子木今天一天的承受力到这里已经算是极限了,任何一句都有可能是那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