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在计算机桌上找了一会儿手机，然后拨号。
秘书心想，鸿天集团之所以还运作着，有八成大概是老执行长在天堂保佑，而有两成则是这位胡涂执行长找来的特助很能干。
一个扎了长辫子的小女生笑嘻嘻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有朝气地朗声答：“有！”一双眼睛明亮澄澈，笑容纯真无邪。
“是，遵命。”她如获大赦的吐口气，总算能按下结束通话键。
望着已经没在冒烟的泡面，她忽然胃口尽失，索性把面拿到洗碗槽，倒掉汤，再把泡烂的面倒进厨余桶，等晚点垃圾车来，跟垃圾一起处理。
洗着碗，水哗啦哗啦的流，她看着流水，有些发怔，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一阵感伤。
三岁那年，她被送进育幼院，因她的父亲病死，至于母亲，在生她之后两ä天便因血崩过世了。父亲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爷爷奶奶也都早早ຉ离世，她的母亲因为一出生就被抛弃，是个孤儿，自然也没有亲人。
失去生父后，她被送进天主ว教办的育幼院，她的父亲只留给她一封信、一张相片，那封信她到了四年级才完全读懂，直到现在，她几乎能倒背如流。
蓁：
爸爸先离开这个世界ศ，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我的宝贝女儿、我的小心肝。爸爸真希望能陪着你，一直到你长大、看你出嫁，可惜爸爸没办法，因为ฦ爸爸生了很严重的病。
你要记得，爸爸是巫行建、妈妈是严å芳兰，妈妈在生你两天后血崩过世，你是个有爸爸、妈妈爱的小孩，不是孤儿，只不过爸爸、妈妈先离开，不得不留你一个人。爸爸、妈妈会在天上继续爱你、保护你，所以请不要忘记我们。
蓁宝贝，希望你好好珍惜我们的唯一一张全家福，那是妈妈生下你当天拍的，是我们全家最幸福的一天，你要带着我们的爱，勇敢活下去。
爸爸
信，写得很短，但，纸短情长。她四岁那年被领养，修女妈妈要她把信和相片收好，后来她用骗到เ的第一笔奖金买下一个漂亮的相框，把这张她仅有的全家福放在床边。
那是她满五岁时的事。养父带她到เ热闹的夜市，要她装ณ病躺在柏油路帝ຓ的人行道上，而左ุ手断掉的养父则拿着大片厚纸板，不知写了什么在上头。路过的人看她可怜，都会在她面前的小铁碗丢几个铜板。
那晚，她回到家已๐经半夜三点多，养父数数那ว堆铜板，高兴的说：“蓁啊，你帮老爹赚了好多钱，以后赚钱老爹都分你一成！这是你今天的奖金。”
她当时年纪小，不懂ฦ一成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那个晚上她拿到เ一百三十六块，刚ธ好让她买一个ฐ漂亮的粉红相框。
从那天起，她几乎ๆ每个晚上都在不同夜市装病、装可怜，那些经过的陌生人有的会丢铜板、有的丢纸钞，而每天，她都会得到一些奖金。
五岁那年，她学会骗人，学会利ำ用人的同情心得到เ金钱，她拿那些老爹分她的奖金买新า衣服、好吃的糖果、漂亮的图画故事书…当时的她，觉得骗子是天底下最棒的工作。
后来，她看的故事书越来越多，认得的字也越来越多，她用奖金买的故事书不再都是图画，而是一页接着一页的文字。书里的故事越来越长，她开始慢慢理解了，世界上有两ä种不同的人：好人与坏人。
她逐渐看懂父亲写给她的信，她看见钱买不到的“爱”与“幸福”她开始厌恶欺骗，却无力对抗…
水龙头的水依旧哗啦啦地流着，碗早就冲洗干净了，巫蓁却还在出神。
她的灵魂，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洗刷干净了吧？她可是坏人呢。
今晚的她，好像太过沉溺于往事中了，无法克制的被感伤浪操淹没。
手机又响了，她关掉水，意兴阑珊地走回小桌接起。
“老爹。”
“蓁啊！我刚打电话给雷总帮你解释了。他听说原来你跟褚问风小学同校，开心极了，要你利用这层关系跟褚问风混熟ງ，再把他的生活细节回报给他。雷总说，褚问风今天下午跟人资部要人，把你调到身边当执行长助理了！”巫ใ蓁的养父在那头笑得合不拢嘴。
“那新的游戏软体到底要不要？”
“当然要！雷总认为真正主导研发的人是褚ຘ问风，只不过褚问风一直在装傻…而且雷总觉得褚问风、展绎两ä人似乎在另外秘密进行研发。”
“装傻？他看起来不是有心机的人。”那ว么老实的人，会装傻？
“是不是装傻雷总不是很肯定，反正你以后常会接触到他，就会知道了。”
“我跟在褚问风身边当助理，万一主导研发的不是他，我到时怎么做事？”她本能的抗拒跟在褚问风身边做事，她不想伤害他。
真是矛盾，她打算偷他公司的新游戏软体，却不想伤害他？她计划ฐ要做的事，就是种伤害啊…她自嘲的一笑。
“当然是想办法啊。雷总的人会暗中帮你，你也可以试试说服褚ຘ问风让你当他的研发助理，你不是很爱写什么程式？褚ຘ问风很喜欢你吧，你开口要求，他应该会答应。”
巫蓁听到这里，已不想再浪费唇舌。很多年前她就理解多说无益，她的人生除非彻底摆脱养父母，断绝与他们在法律上的关系，让他们甘心放手外，没有别的选项ำ。
她第n遍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只要再当一次坏人，就能得到自由。
闭眼咬牙，她严禁自己再想褚ຘ问风老实的样子。“我知道了。”她挂了电å话。
垃圾车约莫八点到，七点五十五分巫ใ蓁便带了点钱，把手机塞进口袋中，提着两袋垃圾下楼ä。
她站在骑楼ä下等待，没多久ื垃圾车就来了，倒完垃圾后，她往马路另一头的便利商店走，可才走几步，便听见后头有人喊她。
“巫蓁。”
有点耳熟的男音，她回头，看见褚问风。
七月的夏夜，空气闷燥，他身穿短袖短裤，和一双手工皮制凉鞋。
“褚…执…行长。”本想叫他名字，又觉不妥，一个ฐ称呼被她喊得七零八落。
褚问风不好意思地笑，搔搔头，说：“巫ใ蓁，你叫我学长吧，这样比较顺ิ耳。”
“喔，学长。”她恭敬不如从命的立刻๑改口。喊他执行长她也感觉怪，这男ç人不管横着看竖着看，一点都不像经营大集团的能干企业家。
“你住在这儿附近？”
“是啊。学长也住附近？”
“嗯，我就住那栋楼ä，下来倒垃圾，刚ธ好看到你。”他指着隔壁一栋旧大楼ä，没说自己是今天下午才刚ธ搬来的。
“我住这里，也是下来倒垃圾，想顺便去买点东西吃。”巫蓁指着他们身后的大楼入口。
“你还没吃晚餐吗？”
“还没。”
“那ว正好，我请你吃饭，我也还没吃。我知道附近有家面店，满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