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芸穿着长礼服，被拽得踉跄，但她不挣扎也不呼救，哪怕手腕几乎ๆ要被白长归握断，她却纵声大笑，更加得意。
白奶奶还是那副凛冽不可亵渎的模样，在客厅高高在上坐着，见到薛静柔，绷紧脸招呼，“站着做什么？坐。”
薛静柔坐在沙发上，心里空荡荡像落满十年积雪，寸步难行。她以手掩面，深吸口气，将眼角渗出的两滴泪珠抹去，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做白水煮面。
“留给你的最后这点情面，是因为奶奶和妈妈，不是因为我。”白长归又道：“你可以走了。”
她还那么年轻，定会害怕。
风声从这条短窄街道呼啸而过，夹带鬣狗围猎的重重杀机，白长归知道自己落进道网，只不知道这道网能否带他去见薛静柔，因此他并不急于脱困，仍旧步步稳稳往车门去。
薛静柔顿ู时忘记自己要干嘛，怔怔站着，两眼瞪得溜圆。
可那枚订婚戒指是什么？他们打算结婚吗？白长归和薛静柔？这岂非个天大笑话？亦或说，她金芸才是那个ฐ天大笑话？
白长归年轻英俊斯文平稳，气质寡淡才学内敛，放在人群里无疑是个好的，但唐业雄打量他多回，始终不认为他优秀到足以让薛静柔头昏脑แ热不顾切。
酒会结束，小忙来接薛静柔，二人还未上车便见金芸娉婷前来。
薛静柔并非只有小聪明，赚大钱本领无师自通，且聪颖果决，属老天爷宠爱的能ม耐，唐老板这些年沸反盈天的声势，还真缺不了薛静柔的鼎力相助。
白长归显然不太信任金芸，可惜他的怀疑ທ并不能刺激金芸，她依旧笑得亲切从容，“薛小姐的过去只怕不太光彩，哪怕她是有金主ว的人，你也不在意吗？”
白长归诧异极了，“你赚什么生活费？”
“哎！”薛静柔喜滋滋站直身，双掌在胸前起摇摆，“路上小心。”
第章拳赛
唐业雄率先发难，他矮身避过许三枪口，接着去撞许三的退，许三站在楼梯上，重心不稳滚下台阶，天旋地转间他朝唐业雄开枪，子弹却差点射中ณ后头其他人，有人骂娘，有人躲避，薛静柔趁乱扭出手腕，拳揍歪近处个男人的鼻梁，接着灵活躲过另人，朝二楼跑去。
后面的台阶上有人想拦薛静柔，薛静柔在狭窄楼梯上左冲右闪，手脚齐勇，鼓作气蹬掉两个错愕的绑匪。
谁也没料到个楚楚可怜的孕妇既ຂ灵活又凶悍，待他们反应过来，后头又撞上个唐业雄，唐业雄比薛静柔更力大无穷，几下冲开路，替薛静柔成功殿后。
最先摔倒在地的许三已经扶着栏杆爬起来，他举枪阵射击，子弹追着唐业雄，唐业雄猫腰护住薛静柔，带她起躲进二楼堵墙后。
“你还撑得住吗？”唐业雄探头朝外迅速查看，见许三的人还没有冲上来，便转身询问薛静柔，“小孩呢？没事吧？”
薛静柔扶住肚子，额头上细细密密全是汗，但她无暇他顾，“我没事，警察很快就会控制局面，你怎么办？有办法逃吗？”
“逃不掉。”唐业雄指着二楼远处小房间，说道：“你去那里面躲着。”
“那你呢？”薛静柔问。
唐业雄再次探头朝外看，楼梯方向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他推了薛静柔把，着急道：“快去，我挡住他们。”
“哈哈哈哈！”许三在楼ä梯那儿鬼哭狼嚎，“唐业雄！薛静柔！我就是死也要杀了你们陪葬！”
“他会杀了你的。”薛静柔拉住唐业雄的手，容不得他反驳，拉住他就往远处间房里跑。
唐业雄被她紧紧握住手，掌心暖热，脑袋里做梦般，就连身体都有些轻飘飘落不到实处。
很多年前，薛静柔也是这样握住他的手，许三要杀他，她便带着他逃跑，那ว时候他还年轻，她也只是小姑娘，他以为只要他想要，她便理所应当是他的。
可许多年过去了，她到เ底没能变成他的，他头上的白发越长越多，心里也越来越空，有时午夜梦回，想想那ว个ฐ漂亮凶狠的静丫头，仿佛自己已经变成空心人，没有来路，无处可归。
薛静柔经过番剧烈运动，进门后便滑坐在地，气喘如牛。
唐业雄摸她的脸，触手片湿滑，他有些怕，怕她不平安，“还好吗？”
薛静柔虚弱点头，“还好。”
“丫头，”唐业雄脱下外套给薛静柔披上，“白长归定就在外头，你别怕，你和小孩都不会有事的。”
“你来了，雅娴ຒ怎么办？”薛静柔忽然想哭，“她定也跟你来了。”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唐业雄听出她情绪的哀痛，柔声转移话题，“你这孩子七个多月，想好名字了吗？”
薛静柔却仍是痛苦，“咱们俩不是已经两ä清了吗？只要过了今晚，你和雅娴就有好日子了。”
“好不了。”唐业雄叹气，“好不了的。”
薛静柔落下泪来，“怎么好不了？等警察上来了，你自首，我想办法保你不死，只要能活着，将来就还有希望。”
唐业雄忽的笑了，“你不觉得这切都是报应吗？”
薛静柔静静看着他。
唐业雄笑道：“你和白长归源于场绑架，如今你也被绑架。你最初从许三刀下救我，如今我也来救你。我关过你，到最后，我也定会被关。”
“欠下的，终归要还。”他说。
二楼的地板比较薄，许三的人从楼ä梯重新爬上来后脚步凌乱，惊得躲藏在房间里的薛静柔和唐业雄起屏住呼吸。
唐业雄本来也有枪，只不过枪被许三搜身缴了，他赤手空拳再厉害，也不是几把好枪的对手。
两个人藏在暗处静听外头动静。
二楼除了几间房再无藏身之ใ地，前头几扇门都锁着，许三直接开枪，将门锁打烂后踹门进入又是顿扫射。
他的子弹像是用不完，连发声响射在唐业雄心间，急得他手脚发凉，他不能让许三靠近这间房，于是他悄悄打开门缝，不等薛静柔阻拦，便悄无声息溜了出去。
薛静柔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她全身冒汗，身上衣服湿了重又重，让她几乎ๆ麻木，毫无知觉。
外头忽然响起闷哼，还有男人的惊吼，接着便是枪声乱响，许三大喊大叫，不停咒骂唐业雄和薛静柔，声音却是渐渐远离薛静柔这处。
小房间里只有扇小小气窗，薛静柔撑起身，找了根木棍将窗户捅开，柔弱的光线照进这肮脏混乱的角落，带给薛静柔些微的安全感。
但紧接着，她真正感到恐惧了。
就在她刚刚坐着的位置，赫然有摊殷红的血迹。
薛静柔张大嘴，惊恐万分地摸上肚皮，她边摸边和小家伙说话，可摸了半天，肚子里向来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居然毫无动静。
薛静柔本来就发麻的手脚更加撑不住自己，她小心翼翼坐回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她怕，哪怕以前被唐业雄关着，被许三拿枪指着，她都没有这样怕过。
外头又响起几声枪响，忽然有人狂喜大叫，“打中他了！打中他唔！”
此后再无声响，死气沉沉。
汗珠渗进薛静柔眼里，火辣辣地疼，她刚ธ想擦擦脸，房间木门忽然被踹开，灰头土脸的许三死神般堵在门口，惊悚狂笑，“我找到เ你了！薛静柔！这切都是因为你！你当初就不该救”
话未说完，唐业雄从后突袭而出，抱着许三起滚翻在地。
许三手上有枪，唐业雄握住他的手腕，和他较劲，枪口会儿从薛静柔转向唐业雄，会儿又被唐业雄掰向许三自己。
“丫头！跑呀！”唐业雄吃力大叫。
薛静柔撑着手想站起身，两ä条腿却不听使唤，动不动，她绝望地看向唐业雄。
许三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他忽然抱住唐业雄，将他用力搂进怀里。
枪声同时响起，薛静柔看见唐业雄身体僵，被算命先生说是有福的张脸霎时面如死灰。
于是薛静柔知道，唐业雄的福气过不了她这关。
许三推开唐业雄，想从地上爬起来，唐业雄的身体却猛地蹿了下，重新死死抱住了他的手。
许三大怒，连开三枪，全都打在唐业雄身上，“我打死你！我他妈早就该打死你了！哈哈哈！姓唐的！我打死你！”
唐业雄始终抓紧许三执枪的手不放，枪口对准他高大的身躯，将背后的薛静柔小心翼翼护住。
最后次开枪，枪里已经没有子弹，唐业雄终于松开手，踉跄着往后倒去，许三从报复的快意中恍惚清醒过来，看着满身血窟窿的唐业雄和脸灰败的薛静柔，夺门而逃。
薛静柔以手撑地，爬到唐业雄身边，想将他的头枕起来，好叫他能舒服些，可她几次去抱唐业雄的脑袋，都倍感沉重，竟然连挪都挪不动。
唐业雄开口，嘴里便呛出几口血沫，大概是肺被打穿了，他觉得自己้身体漏了风，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薛静柔泪流满面，匍匐到他怀里，想起那年她十九岁，和餐厅里每位员工都混熟，成了老油条，便当众喊这位陌生老板声大叔，明晃晃的戏谑，阳光灿烂，不知世道险恶，更不知爱个人原来也可以爱成伤害的模样。
“老唐”薛静柔想替他堵住胸口的血洞，可血流得飞快，她又只有两只手，“老唐你别死咱们俩要两ä清，你死了，我这辈子都还不清”
其实他们从开始便都明白，唐业雄回来，必然有去无回，这结局已经被注定，可谁都忍不住心存侥幸。
这个幸，到底没能ม发生。
“还还不清才好”唐业雄笑，笑得满脸都是血满眼都是泪，“这样最好”
薛静柔哭得泣不成声。
唐业雄伸手想摸她的脸，可指尖刚碰到她凉凉的脸颊๐，便留下抹血迹，他渐渐涣散的目光有些迷茫，又有些执拗，拿稍微干净的手背去替她擦脸，想将她擦干净。
干干净净的薛静柔，干干净净的静丫头。
谁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干净，可她宁愿脏ู兮兮留在他身边，也不要做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