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欣然张口吃掉。
他拍了拍红萼的手要她稍等，接着从衣柜里取出两ä个包袱，轰地把门打开。
她脸一红，先前听不懂的，这会儿终于明白了。
“两样东西，左边是汤，右边是信笺，你先要哪一个？”
在她双眼合上之前，她在心里跟自己这么说着——要是还有机会再见天鹤，她一定、一定要跟他说——
“对啊，我早上只喝了碗稀粥——啊，我昨儿要你带的点心你带了没有？”
答是，担心她会不高兴；但答不是，又有撒谎之嫌——最后他选择说一半。“陵春是提点了一些，她说姑娘家的心思，还是姑娘家比较解意。”
“我帮你擦擦眼泪。”他掏出自己的帕子，端着她下颚，好生仔细地拭掉她泪痕。
“我是怕我擦完之ใ后，帕子脏，就不好让你擦脸了。”他说得理直气壮。
废话。她见面先是一拳。“你跑来这儿做什么？”
俞陵春一双眼在红萼佯装无事的脸上悠转，不说，呵，她自有办法。
“红萼。”
“我的天呐，我的两条腿，相公，你帮帮忙，帮我捏捏，我腿快酸死了。”
“诸位大爷小姐，不知今天要用点什么？”
阮单笑了。七年前的变故，让还不倒五十的他一夜白头。论年纪，他虽比韩天鹤的爹小上三岁，眉宇却沧桑多了。
“好了好了，剩下我自己้弄就好。”她一箭步迈开。
韩天宝知道哥哥毛病，噘嘴一哼，走了。
“对不住。”阮单帮女儿开罪。“我们家红萼在京里发生了点事，已经好久不跟人说话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韩天鹤他爹，也是埠康现今的当家韩绍，难以置信地望着伙计王和。
年纪比韩天鹤稍长的王和频频抹泪。“老爷，是我们底下人保护不周，才会酿成这场灾祸，您就责罚我吧。”
“现在不是责不责罚的问题——”韩绍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踱步。经营钱庄二十余年，他从没遇过这么เ大的难题。“天鹤呢？有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好不好？马帮那ว帮人会不会对他不利？”
王和擦擦泪说话。“小的派了人去打听，据说马帮这一阵灾祸连连，一场瘟病弄死了他们帮里不少马，没马就没办法接生意——”
韩绍明白了，马帮这批人是走投无路，才会动起捋人勒索ิ的念头。
“让我好好想想——”韩绍话还没说完，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爹，听说有天鹤的消เ息？”
穿着桃粉外袍，淡粉裙幅的红萼闯了进来。自韩天鹤到常州，每隔一天、两ä天，总会收到他报平安的信笺，但这几天却迟迟没来消เ息。知道爹也担心天鹤。红萼嘴边虽没多问，可心里却比谁都要担心。
方才听仆人提起，好像有人从常州ะ回来了，正在灶房同朱嫂说话的红萼，身一转既往书房跑来。
但进来一见爹表情，还有频频拭泪的王和，她心里摹地一紧。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先别慌，问清楚情况再说。
“天鹤呢？”她抖着声问。“为ฦ什么天鹤没跟王师傅一道回来？”
韩绍担心她挨不住，先要她坐下，才肯告诉她实情。“天鹤被掳走了，对方แ要求一百万两银才肯放人。”
红萼吸口气。一百万两，韩家虽富，可要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两ä，也是不容易的事。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两人。“现在呢？天鹤还好吗？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เ样？”
“少爷一被掳走，小的立刻赶回杭州ะ报讯，所以少爷的现况，还得等常州ะ那儿传来消息——”王和愧疚说道。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忍住到口的呜咽。他出发前明明对她保证过，绝对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现在却……
韩绍轻拍她肩膀。“红萼，你先别难过，爹正在想办法。”
“可以吗，爹？”她抬起湿红的双眼，焦急地望着韩绍。“这笔钱，我们能马上筹出来？”
“就算不能也要想办法。”韩绍深深吸气。“红萼，你放心，爹一定会安安全全妥妥当当把天鹤接回来。”
韩天鹤这头也没闲着，自被人绑着离开分号，他脑子便不断转着，想着该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
他知道现在他只有一个人，力拼不行，只能靠脑แ袋智取。
而且要快！他知道他被掳走的消เ息一传回杭州，红萼跟爹肯定会担心死的！
一想到红萼那只漂亮的眼眸会因为ฦ担心他而哭得发肿，他心里就一阵抽疼。
好在马帮头儿也没为难他，一回马帮就把他关在一间四面都守着人的小屋子里。送来的三顿饭虽然粗糙，但味道还不差ๆ。
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会好好养他养到赎款送来为ฦ止。
被关了几日，韩天鹤靠自己双眼，还有守卫们对话拼凑出实情。马帮这会儿是真的有困难——每天送饭来的妇女，多是面黄肌瘦，衣裳也是补了又补的摸样。守卫们也是再三哀叹，忧心这样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还得再挨多久。
被关第三天，他心里盘算停当，头一回拍门要守卫去请头儿。
“我想了个赚钱的法子，看你们帮主要听不听。”
就这句话，诱来面貌凶狠，双眼却炯炯有神的马帮头儿——马野龙。
进了门，马野龙并没坐下，只是一脸怀疑地望着韩天鹤。“听底下人说，你有事情找我。”
“是。”韩天鹤一派安适地要马野龙坐着谈，仿佛当这是自己้家，而来人，不是绑他来此的绑匪，而是上门谈事的客人。
马野龙从没见过韩天鹤这样的人，对他的印象，也多了几分敬重。
韩天鹤想出来的主意说难不难，既然帮里的马目前没法撑起帮众们的生计，那就化整为零，让拳脚๐利落的汉子外出工作，只留下少数人守住家园，等日后马儿养大，再重整马帮，继续先前的营生。
马野龙盯着韩天鹤想——这家伙干嘛帮他们想活计？里头是不是有诈？
韩天鹤察言观色，一下解出马野龙心思。
“我知道马大哥不相信我，认为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被掳来的人不吵不闹就算了，竟然还帮掳匪想办法，但我就是这个性，我来常州这几天，把分号里的账册大概看了一遍，发觉我们跟马大哥往来已๐久，您也一直是有借有还的好客人——”
“废话！”马野龙大掌一拍。“我马野龙向来说一是一，从不食言，要不是这场马瘟弄得帮里无法安生，我也不至于——”起了歹念。马野龙忍住底下话没说出，但黝黑的脸上清楚可见他的不甘愿。
韩天鹤点头，他可以理解。世道就是如此，运气差的时候，一文钱也能ม逼死一条好汉。
“我明白，所以我才想帮马大哥您。”他说的恳切。“当然，我也会提出适当的帮助，埠康再借您十万两，归期由您自定，且无保无息。”
“用十万两换一百万两ä——”马野龙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会答应？”
“我赌您会答应。”他坦然直说。“眼下十万两，您可以正大光明告诉全天下人，这款子是您马野龙用您信誉借回来的，而且只要您把我送回埠康，我立刻能提出现银，解您燃眉之急。但一百万两——说真话，埠康虽是钱庄，但筹起来仍得费上十天半月。小弟斗ç胆说一句，马大哥底下人，还挨得住吗？”
马野龙眯着眼睛看着他。“我看，你是舍不得花那一百万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