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指甲好看吗？”
夏末想开口，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是很沮丧，这种被拒绝而产生的沮丧要远远超过他辞职走出校门的那ว一刻。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露出了什么表情，应该也不会太吓人，因为他的情绪并没有太强烈。但是小舟一下子就哭了，把他吓了一跳，本来就瘦瘦的男孩，红通通的眼睛里惊恐地看着他，眼泪扑棱棱地滚过腮边。他忽然明白小舟今天还是被吓着了，虽然他也说不清吓着小舟的到底是什么。
他真够呆的。以前对着女孩子们他巧舌如簧，那三个字更是说的很多，他都忘了在表达最真实的感情时他总是有障碍。那些感情浓重而单纯，但是积年累月地无法释放，日复一日地在打击中被埋在心底深处，变得格外沉重。他不想，一直都不想夏末感受到。有谁会喜欢一个复杂阴郁的人，谁不爱快乐活泼的人，他能在别人面前幽默有趣，为什么เ不在夏末面前保持住这一面。
“社会学调研。”
他永远不会知道老师的答案了，他知道自己或许会问自己一辈子这个问题。
但我哥哥会来接我，不是你说不值得就真的不值得。
“嗯……”他连三体的故事都回忆不起来了，小舟在他的腹肌上掐了掐。
“再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哦。”夏末皱起眉，小舟立刻๑闭嘴了。“其实我已经走到เ头了，即便没有这些事，我也知道再往前走我的路已经不宽了。我的世界太花哨了，我不是做学者的料子，心无旁้骛……”他看了一眼小舟精致的眉眼，“我是越来越做不到了。”
他顿了顿，又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危机感，抬起头略有些茫然地说，“用不了几年我就被你养成废物了。”
夏末一怔之ใ下爆笑出来，胳膊肘差ๆ点推翻了酒杯。他哈哈大笑着向后靠在椅背上，几乎笑得停不下来。“衣然是学芭蕾舞的那ว个吧，哈哈哈，她真是太幽默了。”
“你什么เ意思？”夏末警惕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嘲笑我了？”
这是别人的小宝贝来的地方แ，跟他格格不入。一般大学生会花上两百块钱滑上一天雪，而且当天还能ม往返回市里，那ว样的地方才适合他。这样的地方，适合他养父的家庭，并不是他的家庭，他一直小心自己不要太适应那种生活，因为不要说想要保持那种舒适的生活，哪怕只是养家糊口这种看似简单的事，对于一个ฐ毫无根基的人来说也未必是件轻松的事。
“我压着你了？”他搞不清状况，小心地用胳膊肘撑起点身子。
“你觉得我……很失败吗？”夏末问。
所以小舟想了很多方法去解题，如果这是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他已๐经写完了一整本演算纸，测试了所有的变量，演绎了所有的语句。可惜最后还是无解。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陶可有些害怕这样的小舟，她想继续聊天总比停下来要好。
可都到了这个ฐ份上，难道他还能遇到更倒霉的事吗？星期三就是平安夜了，那个期望中ณ的圣诞节已๐经注定不会来了，但也不能把他往后过平常日子的机会都没收吧？就他那点运气，他本来就不该期望额外的奖赏，现在他只求事情不要再坏下去了。
梁澜倒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睛来愤怒地瞪视着小舟，“我还没有那么不堪，我可不是为这个ฐ才来求夏末原谅。我虽然很喜欢夏亦微，但是也没达到เ刚认识他就盘算嫁给他的程度。你也太小看人了。你这么小点的年纪，琢磨的事情倒挺多的。”
“夏亦微说我哥什么了？”他问。
小舟下车跟同学分开，他们一同上了一辆公交车，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周遭突然迅速冷却了下来。他背起双肩背包，路灯就在这时一盏盏亮了起来，他抬起头纷纷扬扬的雪花凉丝丝地落在他的脸上，惊讶地想起曾经在这样的时候无望地等着夏末来接他。
“不是。”他忍不住笑。
小舟坐地铁到เ酒店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三点，夏末发短信汇报工作，他终于找对了人，虽然院士的工ื作没做下来，但是院士的儿子却跟他投契，熟ງ识之后才发现原来项目审批的工作院士的这个ฐ儿子非常在行，也很有话语权。
“你最不喜欢的那种，你绝对不会跟她做朋友的那种。”小舟说。
小舟想笑，但是被衣然愤怒地瞪了一眼就憋回去了。从这句开始两个人吵的话小舟就没太听见，他们认识太久了，吵架超过五分钟以后基本就没什么新意了。
室友想起来她的旅游，“啊对了，九寨沟好玩吗？”
小舟希望宗珊能够想一想，也许他们本来就更像朋友。但是宗珊的眼泪大颗地滴落了下来，她猛然开始嚎啕大哭，小舟被吓了一跳。从这以后，宗珊在大哭中嘴里含糊说的话就没有一句能听懂的，偶尔能分辨出来的只有“听不懂”“不要听”。
小舟不回头也知道何唯这会正贴在彩绘的玻璃门上瞪大了眼珠子看热闹。“走吧。”他牵起宗珊细瘦的手腕，“咱们走走。”
“小舟你什么เ意思？”何唯的脸黑了下来，“先别提这是你嫂子主动要求加我的。再说了，他是你什么哥哥啊？咱们俩都认识十年了，他就带过你一个夏天，他算老几啊，你这么拿他当回事。”
梁澜看着夏末就笑了，“这是傲慢与偏见？有钱有势的人怎么了？穷人家的闺女就肯定品质高贵啊？夏末你这想法太孩子气了。”
夏末跟他一起看着手机，小舟纤长的手指飞快地打出一行文字。
“竟然这么เ说哥哥！”夏末假装ณ咆哮着，一手掀开锅盖，往鱼锅里扔了一把香菜。
“能跟姐说说为什么吗？”梁澜温和地说。
不过再过一年，两年，最多三年，小舟就会嫌他这个ฐ当哥的烦人了。小舟站在婚礼ึ的聚光灯下总是丰神俊朗，万一新娘配不上他，夏末觉得自己้一定会上火。宗珊就太过普通了，小舟可千万不要决定娶她。小舟应该找个ฐ漂亮的女孩，足够配的上他的外表，生个漂亮的小孩子，血缘的纽带比一切来得都强烈，一个孩子能给小舟的安全感或许大得无法形容。不过那个女孩还要善良有同情心才行，小舟有时候还是会跟一般的孩子不太一样，虽然不容易看出来，但是一起生活的话，希望那个女孩能够有足够的智慧对小舟有耐心。
☆、第26章
何唯吃了一口牛排，味同嚼蜡，没听见小舟说他的土豆泥，“我能见见你哥吗？”
何唯不答他的话，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目光一跳，“没见你戴过这块手表。不对，我就没见你戴过表。”
乍然作响的手机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夏末跳起来去接电话，小舟松了口气在床上滚来滚去，听见是梁澜来的电话，夏末简单应了几声就挂了。
那时候他低着头，夏末的手忽然落在他的头上，揉了揉他的头发。他转头看向夏末，看到เ夏末温和谅解的眼神，像是能直视到他的心底。飘飘然，像童年的风筝，一端稳稳地系在夏末的指头。
不过等了半天小舟想象中的霹雳闪电也没出现，夏末皱着眉头拉开他裤子的撕口看了一会，一言未发。半天转过身去，“背你过去。”
不过这次他的好运气用尽了，摩托车冲开了之前不知道是汽车还是牛车留下的车辙，代价是他全身都是泥水，他干脆继续加速，痛痛快快地享受着狂风暴雨烂泥汤的洗礼。拐过弯道的时候小舟刹了速度，但是他在大雨中ณ已经奔驰了一个多小时，身体有些僵硬，注意力也开始不集中，弯道转过90่度角来他忽然发现前方是一个ฐ下坡路，尽头没在一大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中。
杂货店开着大门，门上挂着乡下人用扑克纸牌自己编的门帘，透过门帘ຈ能看到几个闲人当地坐在板凳上，正在扯闲篇儿。离门口近的两ä个人抬头看见是他，都先从凳子上站起来让他，或许是夏末打得好底，屋里的人都不跟他见外，他只拘谨了一会，就加入了他们的闲聊。
小舟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不知不觉弹了一段科幻电影里的配乐่，没想起来是哪个ฐ电影里的。夏末挨着他懒散散地坐在外婆家的台阶上，盛夏夜里夏末的身上特别热，烤得他焦躁，他觉得现在如果他要是说话，一定会出丑，不知道为什么。
夏末的脸色瞬间回暖，看着小舟的眼神也透着心疼，“我还受不了你在那边住呢？你要觉得不好意思，你就那边三天，这边三天，你看怎么样？那边的工作也照顾ุ到了，这边姥姥ณ也不会不高兴。”
“不只是孩子啊。”小舟说，“如果我跟我爱的人之ใ间有个交点——孩子，好像很奇妙，联系变得更加实质。”
小舟越恼火，夏末就越逗他。小舟现在相信那ว句话了，任何一个有哥哥的弟弟迟早会被整治成神经病。
“我刚要站起来，就……有什么东西……好像是蛇，舔我的脚后跟。”小舟紧紧揪着夏末的背心，什么เ也不顾了，脸埋进夏末的颈窝。
大黄用嘴拱了拱他，吃了他的嘴短，比刚ธ才亲近了不少。小舟满意地爬起来穿衣服，环顾四周，乡下宽敞得有些大大咧咧的窗户透进日光，铺满凉席的炕有半个屋子那ว么大，除了铺着床褥的这边之外，靠墙还放着一张炕桌，围着炕桌丢着夏末的背包和旅行包，背包刚ธ被他翻过，正张着大嘴吐出半包零食。
“你也聪明啊。”外婆拍拍小舟的手，老人家心肠软，一见到小舟懂事就心疼，“好孩子，我都听你哥说了你跟他一个学校，将来也能ม读到博士。不过我看你哥书念到后来太辛苦，男ç孩子读到硕士就够用了。姥ณ姥看你比你哥还聪明呢，不像他白念的大书，成天闹失恋被女人甩。你哥没有看人的眼力，你帮姥姥ณ看着他。”
外婆护孩子，立刻有些慌了，“夏末你说什么呢？孩子吃快点怎么了？你这么说孩子还怎么吃饭了？”
“竹马竹马？”夏末根本就不信，“谁啊？我见过？”
“这个我就不能ม说了，嘿嘿。”陶可歪着头，下巴๒搭在自己的胳膊肘上。“这种事等他自己้跟你说吧。不过我上次问他是不是那个人的时候，他默认了哦。”
“他一点都没跟我说过。”夏末说。
“他们才刚刚在一起，可能小舟想等到เ关系再成熟一些的时候告诉你呗。”陶可说，“你该不会担心弟弟被人抢走吧？你放心吧，你绝对是小舟最重要的人，连我和衣然都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