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习惯？”躺了一会夏末问他，“被褥是洗干净的。”
“鸡蛋糕。”小舟立即小声说，转眼看着夏末。夏末听了要求就仿佛得了宝贝，眼角眉梢都是心满意足，笑就在唇边。
外婆起身去房后的园子里要摘点香菜准备放进鱼锅里，小舟也跟着起来站到เ夏末旁边看他炒菜。
“下午放假。”夏末也不知道冲着窗外的谁在说，“这都五天了，也该休大礼拜了，这几天都放假啊。”
“为ฦ什么呢？”小舟惊讶地拿着鸡蛋，问那小孩。
小舟无可奈何地把包放在一张靠窗的床上，回头打量着屋里，靠墙放着四张小床，另有一张不大的木头桌子，一只粗打的木头脸盆架子，上面放着一只塑料é盆。地上铺的是红砖，小舟好奇地踱了踱脚，脚๐下的砖头微微动了动，砖缝之间填充的竟然就是泥土。有些砖块已๐经碎了，用了更多的泥土把空隙填满。小舟从来不知道室内还有铺红砖的，他一时兴起真想抠出一块来看看。纯粹学术目的，想知道这些砖就是铺上的呢，还是砖底下粘了类似混凝土的东西。
他在巴士车停靠的简易车站门口找了个ฐ地方坐下，等着来接他的人，夏末的工资卡在他的指尖不停地翻动着。四个ฐ小时就这样过去了，他跟着阴凉的树影挪了好几个ฐ地方，还是没有人来接他，他已经饿过了头不觉得什么，但是缺水让他的嘴唇干涩的破了一层皮，喉咙似乎ๆ已经粘在一起。
当然这种逼格太高的事不适合过日子，夏末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傻逼。夏末有时候也回来得很晚，按他说的他在给民航当病理分析师。他在国外的日子没有白扔，他在那边混过一些非常实际的地方แ，民航修飞机的那伙人有时候找不到เ问题所在，需要夏末给掌一眼。日子久ื了，那边就希望拉夏末跳槽，但是看起来夏末从来没跟梁澜提过这件事。
“就那泼妇，就花了那ว么点钱，讲价的时候恨不得连蜜月安全套都让我们加送。心眼子又比针眼还小，让我们帮着租了婚纱，还要让我们出租项链的钱。哦就那破链子，少先队员表演芭芭拉小魔仙都不稀罕戴的，也幸亏是室内暗场婚礼ึ吧，灯光下晃的那玻璃球子亮一点，倒跟她那廉价身份相得益彰。不过那租下来才五块钱！也不知她老公怎么就那ว么เ穷，买不起链子，还舍不得出钱租个假的。婚礼ึ上就知道省省省，占便宜占便宜，结果这孙子老公来取婚纱的时候，还把这破项链给弄丢了。到เ第二天婚礼ึ早ຉ上，化妆师到เ了新娘子那边，发现没有项ำ链，这新娘子就不干了，她也不说自己老公下生的时候把心都丢再娘胎里了，连一条链子都拿不住。她这个不说，她就说是我们给她落下东西了，打电å话给小澜一通骂。小澜一大早打车给送过去条新的，她也不怕大喜的日子不吉利，见着小澜劈头又是一顿骂。要是大街上遇到这么个主，依着小澜的性子，一定大耳瓜子打过去，是吧，小澜？”
“那更好。”夏末说，“暑假跟哥哥一起混吧，看看咱们去哪。喜欢骑行吗？觉得你还是太瘦，多吃点，跟哥哥运动去吧，健康最重要了。暑假时间那么เ长，要不然咱们再找个海ร岛，住上一夏天。天天都是阳光，睡懒觉，游泳，冲浪ฐ，到秋天你一定会比现在强壮。怎么样？不要担心钱的事，别ี跟哥哥客气，反正我暑假也要出去玩，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跟我一样有时间的，就当陪哥哥了。”
窗外是明快的清朗好天气，校园里宁静悠闲，绿树遮蔽的柏油路上开过来一辆洒水车，工人站在车上拿着水管喷洗树木，清新潮湿的风带着树木的味道扑面而来。有个ฐ老师挥舞着胳ฑ膊向工人喊了些什么，站在上面的一个工人哈哈大笑，拿起水管朝那老师的车一通喷水，那个如夏末一般年轻的老师嘻嘻哈哈地去擦自己的车。
夏末忍不住笑，被小舟盯了一眼，他连忙端正态度。想了想他又凑近小舟，“除了我知道的，你还在做什么别的工作？”
“哥哥你好。”女孩抱着小舟的胳膊，羞涩顽皮地向夏末说。
小舟稀里糊涂地“嗯”了一声，倒回床上，感觉到一只手在他额头上拍了拍他。梦里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夏末亲他了，还亲来亲去，就好像在亲小孩。他在半是被当小孩的恼火和半是小孩子得到补偿后的心满意足里挣扎了一会，就舒舒服服地睡沉了。直到睡过头，被陶然的电å话吵醒，在陶然的抱怨声里急急忙忙起床。
“我刚才找不着钥匙了。”小舟连忙说，还翻开手掌给他看，“刚ธ找到。”
“想不到你能做的这么好。”他突然张开双臂，把小舟拥抱在怀里，“哥哥真的很高兴。”
“白痴，我本来就叫你大哥。”小舟顶了他一句。
“嗯对，”夏末说，“是这样，她跟人合伙开了个小婚庆公司……等下，你怎么知道是相亲认识的？”
小舟没吭声。
他从孤寂的噩梦中醒来，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旁边的夏末，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见他张开眼睛就是一笑，像安慰小孩子一样说，“睡得好香”。
小舟朝他伸了伸大拇指。这间屋子唯一封闭的两个ฐ房间就是衣帽间和挨着衣帽间往西延伸的卫生间。除此以外……厨房和其他区域由半面墙界ศ开，那大概是夏末说的不能拆的承重原因，那半面墙相当于整间屋子的轩朗基本可以当作不存在。墙垛的另一边是一扇小窗，窗下放了一张不大却很舒服的沙发，沙发左前方แ的地板上就立着一只读书灯，灯下的小圆桌上散乱地堆放着几本夏末正在读的书。沙发前的地上还铺了一小块毛毯。
当然，如果他真的转头就跑，那就更幼稚了，夏末是个ฐ认真负责的好男人，事情不会就此算了的，夏末会去追他，检查他崩溃得要不要紧，会自责，会尴尬，甚至会道歉。那样就太没有意思了。
“可是那些地方我都去过，我来这里这么久，只有故宫没来过。”小舟低声说，“而且门票都买了不是吗？”
夏末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叫住魏嘉ล，“师兄你知道这几天数学学院有个ฐ老教授因为评博士导的事心脏病发的吗？”
“我就欣赏你年纪轻轻却很懂事这点，”院长松了一口气，点上一支烟，接过夏末的话，“不像有些年纪大的老师，为了这么点事，每年评定职称的时候都要打破头。你听说数学学院有个老师为争博士导的名额心脏ู病都急出来了么？昨天刚刚住院了，他们院长今早我碰见了，正带着老师同学去慰问他。你说一个学者，为这点争名夺利的事到这地步，让学生怎么看？”
当时严重吗？他已经忘记了，好像血流到脸上，保姆带着他去看的医生，一路都没敢骂他。他还记得那ว时他心里想给夏末去看，看夏末着急说心疼的样子一定好玩。想不到เ夏末现在还会问他，想不到เ还有机会听夏末问他，想不到夏末一眼就注意到เ了那ว么เ不明显的疤痕。
夏小舟也坐了下来，记忆中的夏末绝不会露出这样紧张的表情。夏小舟的视线低了一些落在夏末的胸口，他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夏末没有那么เ好，他很失望——或者反过来，夏末对他很失望。不管是哪种失望，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他的烧退了，何唯也已经回自己的学校了。他起身看到เ粥在保温饭盒里，何唯给他留了条子，正经话只有一句——让他别忘了吃饭，剩下的几行都是骂他泄愤的话，说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龟毛小王子，尖酸小二货。
忽然，他低头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手，他的手指细长，甚至也许超过了成年男人的平均手长，早已经不再是八岁孩子的小手，无法再被牵在男人的手里。难道他还在等着十二岁吗？等那些亏欠的拥抱和亲吻？他仓促地长大了，那些来不及的拥抱和亲吻永远欠下了。
“我收回我的话。一人一杯老样子，然后你们就给我回学校去，天就要黑了。再耽搁你们就只能等到我下班的时候送你们了，天黑了不能自己走。”夏小舟说道。
“我哥哥说，”小舟靠在窗户上，看着远处山丘上的星光，“我哥哥说等我十二岁的时候，他就来接我。”
小舟在寂静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
夏家父母不去管两个孩子，还乐得他们能彼此陪伴，夫妻正好补上当年没条件过的蜜月。
岛上到处都是石头雕塑，供奉着岛民的神。在海滩上的大门边，雕刻着他们的海神，三只活灵活现的海豚叠在一起，最下面的海豚被压出了眼泪，另一面的门柱是三只小青蛙，最上面的青蛙打着荷叶伞。
“好。”小舟早已不哭了，他紧紧攥着夏末的手，偷偷用雨靴去淌着路上的小片积水。他体会着以前羡慕过的那些孩子的快乐，认真玩着水，随口模仿着夏末说的英语，夏末发现他在玩水也不会认真责备他。偶尔他发对了英语的发音，夏末就会停下来，弯腰亲吻他的额头。那时候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小伞被夏末的大雨伞罩住，再也没有什么เ雨天的阴暗，夏末的那片伞下是绚烂的阳光。
他以前仔细观察过别人的妈妈，以此为依据想象妈妈的抚摸和拥抱，想象他跟妈妈的悄悄话，可是妈妈的一切对他来说终究是虚构的，夏末却如此真实。眼下要分离了，要被夺走，他的悲伤也变得真实起来，跟这一刻๑的难受比起来，从前那些难过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你干嘛要我抱你走路，大热的天抱你走来走去巨累的。”夏末立刻揶揄他。
夏末等了半天脸色突然变了，“小混蛋是不是？让你亲一下你都不亲，跟哥哥就这么吝啬？”他突然伸手在孩子的腋ນ下一通抓痒，逮着他的小脸胡乱亲。小舟尖叫一声，拼命挣扎，几乎掉下秋千。
“怎么样，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现在就去找我大哥，告诉他你不但打了他弟弟，还摔坏了他的模型。”小胖子转身就向门外走，小舟惊恐地拉住他。
夏末拍了他表弟的脑袋一下，“我可不介意。你这小子。”
“哦，”夏末微笑着说道，“那待会你们外婆来了，让小舟在回家的路上请你们喝热可可，吃小点心好不好？”
他烦腻得突然想哭，小小的胸ถ口酸胀得难受，很难受……一只手臂搂住了他。夏末对他的答案根本不关心，他陷入大孩子松松的拥抱里，听着夏末越过了这个话题跟他妈妈说起考试结束以后要出国度假的事。那些话都跟他无关，他不再被注意，却一直被搂在怀里，小哥哥的衬衫有柠檬草洗衣液的淡淡清香。他放松地在大男孩怀里蹭了蹭，舒服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
小舟一共去过了七个家庭，两个家庭只是吃了一顿饭，另外几个家庭他分别住了几天。他们无一例外地夸奖他漂亮可爱，说想要拿自己้的孩子去换他。但是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小舟还是能分清这些话的。喜欢他，是真的，他觉得自己是个乖๔小孩，从没有人骂过他；但是真要留แ下
“你哥哥我这么เ英勇，你就不能夸一句吗？”夏末觉得这样子下去有些要坏，他可能ม会被嫌弃。
“找你女朋友夸你去。”小舟恼火地说，自己去洗漱。
夏末倚在门框上看小舟刷牙洗脸，慢悠悠跟他分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