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七用力的咬着下唇,狠狠的踩了刹车。
“快去吧。”赵廷发拿着烟枪的手都在颤抖,却还是笑眯眯的对她摆手。
宋以良眸光一沉,继而又笑道:“岳父大人喊我过去商量事情,后来我不是打电话给你了麽,小蔚说你都睡下了。”
赵廷发自然也看到了早上的报纸。
莳七客气颔首:“小蔚,替我送送张掌柜。”
“啪、啪、啪!”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赵鹤清坐在椅子上鼓掌。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莳七将项ำ链放回盒子里,抬眸看向小蔚。
就在这时,赵鹤清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对她轻蔑一笑,唇角上扬的弧度尽是挑衅。
宋以良微笑着伸出手,莳七笑盈盈的将手缓缓放在他手心,他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竟生出几分缱绻。
心里这样想着,宋以良像是在逗一只猫一样,更来了兴致。
莳七正喝着牛奶,险些被呛到。
“听宋以良说,方才那出戏是你编的?”
赵鹤清刁蛮的名声在外,宋以良喜欢的是温婉细腻的女子,自然对赵鹤清看不上眼。
这里是什么เ地方แ?
封亟蹙着一双剑眉,软玉温香终是奏效了,他狠狠的盯着莳七看了片刻๑,遂垂眸看着苌黎,眼底温柔无限:“好吧。”
妖女?莳七闷声一笑,心底像被一把钝刀子狠狠的剜着,她竟然成了妖女,真是可笑,她不负天下人,天下人却想要她死。
沉默,地下室挤了十几个ฐ人,却尽是漫长的沉默。
没有人开口,巨大的轰鸣声已经让他们麻木了。
是小蔚的哭声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紧接着便是其他旅客低低的啜泣声。
“别哭了,嚎丧ç啊!”一个身穿旗袍,头发烫成卷,打扮得十分艳丽的女子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旅店老板扯了个笑:“您多担待,这世道谁也不容易,小姑娘心里害怕着呢。”
女子见老板客客气气,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只翻了个白眼就自顾自倚在墙角假寐。
“老板不是南京人吧?”程彦笙打破了原有的尴尬。
“北平的,十年前就过来了。”老板说完这句话,像是想到了什么,重重的叹了口气。
程彦笙顿时缄默,他明白旅馆老板那声重重的叹息意味着什么。
莳七看了看众人,启唇轻声道:“诸位若是信得过我,趁着日本人停止空袭,赶紧离开南京吧。”
能帮一个ฐ是一个吧,不做点什么,总觉得自己是个ฐ废人。
“离开南京能去哪儿?”旗袍女子嗤笑一声。
“往南走,去重庆。”莳七顿了顿ู,又道:“或者往北走,去延安。”
她来到เ这个位面到现在,也听说了不少有关共军的事,那支军队虽然备受打压,却发展迅猛,从江西瑞金到甘肃会宁,这支军队确实让人惊叹。
只可惜赵鹤清的记忆只到三九年,三九年六月,赵鹤清难产,记忆也就没了。
“政府可是在南京的,重庆和延安就能比南京更安全?”
旗袍女子依然面带讥诮,冷嘲热讽。
小蔚刚刚就被她堵了一句,现在见她还不识好人心,顿ู时怒上心头:“你爱信不信,谁要管你!”
女子轻笑出声,一双丹凤眼睨了小蔚一眼,却是没再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爆炸声渐渐平息。
适应了爆炸声,一时间安静下来,莳七竟还有些不习惯。
“应该是走了,我出去看看。”
旅馆老板一面说,一面顺着楼梯往上走。
“还是再等等吧。”莳七微微蹙眉,爆炸声才停不久,现在出去还是太冒险了。
旅馆老板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莳七蹙着眉,心里总觉得有几分不平静。
“走了走了,都出……”
忽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瞬间淹没了老板笑呵呵的声音,莳七下意识的抱着信厚趴倒在地。
当她缓缓从满室的灰尘中抬起头时,她才意识到了什么。
小蔚吓得不禁捂住了嘴,双眸睁得老大。
所有人皆不敢动,这样的情况才最恐怖,不知道日军轰炸机究竟走没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彦笙才道:“我出去看看。”
莳七一把拉住他,程彦笙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已经很久没有爆炸声了。”
程彦笙转身上了楼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来:“空袭结束了。”
从地下室上来,却见天已经黑透了,空袭造成了滚滚浓烟渐渐散尽,他们这才看清四周,最后一颗炮弹是扔在了他们这条街道上,巨大的震动和气流将旅馆都震的倒塌了。
忽然,一个女人连连尖叫,所有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那个长相艳丽的旗袍女子。
“死……死人!”
女子惊恐的指着地上,撕扯着嗓子尖叫。
莳七让小蔚看着信厚,自己缓步过去,只见地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面部已๐经被爆炸中四处飞溅的碎石弄得血肉模糊,脖颈处插着一根尖利ำ的木头,就是这木头要了他的命。
“没什么可怕的,是老板。”莳七淡淡瞥了旗袍女一眼。
若不是旅店老板,他们连空袭都未必躲得过。
旅店老板的尸体已经全身僵硬了,看来他们在地下室至少又呆了四个小时。
浓烟散尽之后,才露出夜空,漫天的星辰让人恍惚觉得这不过是场梦,梦一醒,就好了。
“怎么上来了?”
身后传来程彦笙的声音,莳七没有回头。
两人坐在旅店的废墟看着星空,没有人说话,他们思忖再三还是决定留了下来,旅店虽然已๐经被炸毁,但至少还有个地下室,近来南京空袭不断,别的地方也未必比南京安全。
“我本来可以拉住他的。”
漫长的沉默突然被莳七打破,她面色平静,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不是你的错。”程彦笙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受,抬手想拍拍她的后背,却又犹豫缩回了手。
“在这里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废人,所有的事都无能为ฦ力。”
平生最大的无力感,竟然是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给了她太多的冲击,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程彦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见莳七讽刺的笑了笑,那笑里似乎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他忽然觉得他看不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