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岁正是爱情的季节。有人说“黑夜是爱情的白天。”而黑夜也正是干道士活儿的白天,就为这两下里的冲突,找个替身花二十元钱也值。爱情季节也如农忙季节,误了季节当然就误了播种的时间。这也是他喊叫的要钱也要命的推衍,性和命的重叠。
你应该自信,我总感到你有一些自卑情绪。其实你这人最聪明,你的每次来信我都给我的好朋友看,她叫何苇。你不知道,我拥有你这样的一份真情,她是多么的羡慕啊,现在全班同学都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痴情的郎君。有朝一日,你的才干一定能在大城市得到施展。你根本没必要自卑。
留着星星孤零零。”
“就这样幺毛的像和声音,就在电视机里去了?”
他决定去乡政府找周书记。换了身衣服咚咚地小跑着下到河堤,远远的见到岑惠和她妹妹老漂在河里洗衣服,勾腰捡了块石头拿在手里,老漂看见叫了声“姐”,岑惠扭转头“哦”的一声站起来。
走上万里不嫌长。”
“我是说蜡烛和香头。用小电泡来代替真烛和真香的燃烧,这不是在欺骗菩萨吗﹖”
在贵大生活这一年,她的内心钦娌幌朐倩氐秸飧龌仆粮咂铝恕u饩褪悄歉鲎罴虻サ娜松苎А!叭送叽ψ撸ย痛α鳌!?
“看见了,你妈说的话做得药吧。”
梦中ณ的姑娘也在做梦呵,此时她一个人正闷在宿舍里,对着信纸做着她美梦。
“你他妈的。”他暗骂道。
石头化水当盐吞。
“燃烛上香——。”
幺毛天生一副玲珑心,爷爷提头便知尾,还能创造性地发挥,他一面对照着自家的经书看,一面在他们读白字(错字)的地方划上个小叉,以备将来好拿捏他们,或许还能ม以此作为炒他们鱿鱼的借口。
“她说了,等毕业了她就回乡中学来教书。……你们都知道,她家又供不起。我们家也不可能ม同时供我们两个。……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供一个大学生平均一年要花上万元,一读就是四年。我也读,这几年你们能ม拿得出这八万来呀﹖再说找工作还得花钱。”
这一夜他没去住旅社,一个人背着行李在大街小巷๕里游魂似的飘荡。宾馆、舞厅、一条龙的那些女人,一个个是那么的妖冶迷人,可为什么非得做皮货生意不可呵。难道就为那ว几个臭钱吗,钱是臭的吗?
他也没说,仿佛是约好的。
“喜欢。喜欢就送你家做媳妇得唻。”
究竟会怎样,他一时还想不明白,只感到เ不安,头都想疼了。
韦蔚是个非常懂事而又有主见的姑娘。其实,十八号她就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她作出不读的决定前,自己也痛苦了好多天,还偷偷哭过好几回,当她把拿到了通知书和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母亲时,伤心地大哭了一场。
骂着想起了刘老师的话﹕“不会做,你就进不了人家那道门槛,你进不去,人家决不跟你说再见。中国人实在是太多了,知道了吧,年轻人。”
老万给弄得很没面子。吃饭的时候也没人敢跟他坐一桌。
“都没得罪,没听人家说‘自觉’吗?”
“表叔,我爹都告诉你有电了,你怎么没听见﹖”说着围了他左看看右看看。“吔。没塞棉花嘛。吃亏了吧。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家厕所安电了,以后解溲进去解就没事。”
传给跟了他几十年的那几个徒弟他又不甘心,这毕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无本生意。那几位就巴不得他雷家的人不学,但掌坛人雷霆榜老先生不杀鸡宰羊,锣鼓响器敲打着召聚四乡八邻的尊长们来热闹一番,当场令传人给祖师爷磕头,赐法号抛牌(资格证明),你就算不得是出了师的。谁家有丧事也决不会来请你,因为你没出师,别人不放心,你就混不到吃的。近来爷爷常常暗想﹕自己超渡了一辈子的亡魂,到自己้翘脚的那天谁来为自己超渡呢﹖
幺毛是雷鸣的乳名。山里的长辈们叫晚辈都叫乳名。这里有个在部队当营长的叫小牛儿,他婆娘娃儿的领着回来探亲,乡亲们还叫他小牛儿。雷鸣跟老人们打过了招乎,接过韦蔚递来的板凳,见她神秘的笑着看自己。问﹕“笑什么﹖”
“一个鸡蛋两ä个黄,
“看看。你们看看,类似的考题教科书上哪儿有。”
操场上,宿舍里,啸声如潮,笑声震天。老田怕出什么乱ກ子,紧ู张得冷汗直冒。
“要有那么เ好的运气,我就后悔参加这半年多的题海战了。因为运气都这么好了,何必呢﹖整得人都半死不活的。”
生物都懒洋洋的,仿佛存储了不堪负载的能量,脾气暴躁极了,稍受一点刺激,一个个都会向气球似的爆炸。
“……那,我就再敲几锤。……不过你别ี不高兴。”
可是,不行了。爷爷只出了气,没进的气了。
爷爷死了,他死不瞑目。他还没来得急看见幺毛烧那ว些录像带和那些经书。也没能死在他的老屋里。按习俗在这里落的气就不能再搬动了,搬过去叫做冷丧,冷丧进门对活人不利ำ。好在都是他的儿子家,在二儿子的家里料理他的丧事也是一样的。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门板下了搭好凉床,把他抬在上边趁尸首还软赶快给他穿寿衣。这一切都在悄然地进行着,逝者的寿诞八十有三,第四代的曾孙都有七八个,可就是在怀里的孩子也没有一个因吃不到เ奶而哭着为老祖送行的。因为老先生是给气死的,大家都知道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
屋里人进人出的忙乱了好一阵,总算给死者穿好寿衣。这时大伯扫瞄了一眼女人们,气呼呼地喝了声﹕
“你们连哭都不会呀。”
嚎丧哭嫁。女人们接到指令似的,陆陆续续的“爹呀﹗”“爷爷呀﹗”的嚎叫起来。
嚎爹的是儿媳妇,嚎爷爷的是孙媳妇和未出嫁的孙女。男ç人们没哭,哭是女人们传统的任务。她们的哭声高而尖,传得远,很有广告效应。
果然,雷家的仆告还没出,女人们的嚎哭声已招来了左ุ邻右舍,乐于助人的邻居们都帮忙来了。老万也在其中,他帮忙最实心,也最能找到เ急需要做的活。他进门就加入到瞑钱的制造中来,最急需的瞑钱叫落气钱,要用秤称着烧,是给亡人带到阴间去向小鬼们行贿的,免得小鬼们为难他。
阴间毕竟是阴间,小鬼们分明是索贿,比之阳间是黑暗多了。
瞑钱造好老万又专管焚化,这时幺毛记起该是理行遗嘱的时候了。于是,把经书和录像带都抱过来,往老万焚化瞑钱的铁锅中一盒像带,一本经书的放。
老万不知其中的缘由,只惊奇地注视着他,他知道这些都是他爷爷的命根子。他以为这是幺毛在表示对爷爷的孝心,也没去过问他,只时不时地歪头瞟他一眼。
女人们嚎着,慢慢的嚎哭声弱下来,待嫁的孙女们首先抵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胶臭味悄悄地溜了,再后孙媳妇们也一边抗议着“臭死了,臭死了”,一边拍打着身子,猫着腰跑了。最后连耐力最好的儿媳妇们也抵不住都走了。
嚎哭声骤停下来,幺毛的二伯娘气忿地对他声讨。
“你这鬼娃儿,不会拿出去烧呀,一个ฐ家给你整得这么臭。”
幺毛面目呆痴,充耳不闻,仍继续往锅里放录像带和经书,绿色的火焰鬼火似的越燃越大,滚滚的浓烟满屋子乱钻,屋面上歇脚的麻雀都飞走了。
屋里连同凉床上躺着不会动的就他们三人,老万只为好奇,他感到老人死在老二家本身就很不正常,他想从幺毛的一举一动中窥见点什么。
幺毛的心境和谁都不同,爷爷是给他气死的,负罪感,恐惧感和生存感在剿杀着他,眼下他只知履行爷爷的遗嘱,以后的事他还不知会怎样,但此刻他的心境就是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境。
——凭他是谁不高兴都无所谓,还是那句话,就不信你们会把我吃了。
他仍旧一本本,一盒盒地烧着,烧着,意识里闪现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来。他暗想﹕爷爷带了这些西方文明到阴间去,或许阎罗王也会给他安排一个轻松的工作吧。想着禁不住暗笑起来。
录像带燃烧的浓烟还未散去,他险些儿虚脱在爷爷的尸首旁้。
躲回家去,见爷爷的那棵竹根烟杆还在院子里。仿佛见了蛇似的绕开进屋去。屋里静悄悄的,到处都显现出四面楚歌的样子。
从早晨到现在他清水不打牙,肚子里仿佛饲养着一窝咕咕叫的鸽子,脑子里乱哄哄的犹如鲛龙绞浑了的泥滩,身心疲惫而又沉重,上床躺了一会听见爷爷的房里有声响,疑心爷爷的鬼魂回来,恐怖得大声咳嗽壮胆。想想爷爷生前最讨厌摇滚乐。
于是,起床来换了盘磁带,按下收录机的电键,收录机的红绿灯猫眼兔眼的闪烁起来,摇滚乐่撒豆般的激射而出。这快节奏的音乐่,使他那高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