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的晚宴，你，我，左遥，梅如端。”
宿年的脑子里就奇怪地飞闪过这个字眼：清淡出尘般的妖异。
“笑什么笑？怎么不继续和梅如端一起品茶？她不是和你很有聊吗？就连我从凳子上摔下去都不扶我一把，你讨厌，你们全家都让我讨厌！”宿年说着眼泪就不停地掉了下来，心若一动，泪就千行，“反正我什么都不如她，没有她长得漂亮，没有她有才华。我这辈子都不会像她那样蕙质兰心，只会写几个破字，还总是错别字连篇。她还会跳舞，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你娶她好了，我会给你们包一个很大很大的红包的！反正，也没有人愿意娶我这样的残废，大不了一个人老死算了！”
这个孩子是她的宿世之敌，他就是父王口中那个样样比宿年好的乖孩子，而宿年则ท是顽ื劣不成器的那个。
宿年一愣，不知所措地闭上了眼睛。
“如端不懂事，让钩弋公主看笑话了，还请钩弋公主见谅。”也不知道梅如冠什么时候来的，他代替梅如端道歉，可宿年觉得他的语气分明是袒护自己的妹子。梅如冠二十上下的年纪，身材却已经福了。他的神态有点傲然，分明就是不把宿年这样的残废放在眼里，却不得不装出和蔼的神情，这让宿年很是厌恶。
太傅轻轻一笑，揉了揉宿年的额前刘海，像是在对顽劣的孩子说：“不学无术，迟早有一天闯出祸ຖ来。”
宿年仔细地大量着他，姜ä国的冬天并不是很冷，但也没有暖和到可以穿一身单衣的状况。可是，眼前看似年轻的僧人竟然一身白色单衣，没有穿袈裟ู，就这样立在面前，而他仿佛感觉不到寒冷。
宿年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左府，他一个ฐ人在外面练武。当时是夏天，一午荷花开得特别娇็艳欲滴，田田à的荷叶。汗水都浸湿了他的衣服，只有七岁，却一直隐忍着这样大的家庭压力。
当时的宿年涉世未深，并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当日的对话漏洞百出。比如说，他为什么丝毫不惊讶于止殇的名字？他为ฦ什么เ只报出自己的姓氏？他为什么เ知道了止殇的名字，便一口答应送宿年回家？或许真的是宿年太天真，考虑得实在是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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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听太傅用这句话来形容哥哥，所以就记下了。”宿年拨弄着自己碗里的红色汤圆，让后将红色汤圆放到了止殇的碗里，“我这么关心哥哥的事情，哥哥却一直不关心我。”
我一定会记下今日的一字一句，等待着某一天你来兑现诺言。
宿年猛地转过头去，居于祭天台上正好能ม将烨城的景致一览无余。就在烨城东门，有一支军队浩浩é荡荡地进入城中，仿佛一条蜿蜒的长龙，纷纷暮雪氤氲视线。
出征大典上，宿年仰视，止殇俯视。
“你……”只听到他吐出的这一个字，很清晰，就像腰间的佩环叮咚作响。
对于这些传言，她只能付之ใ一笑。
“年年，说实话，我第一眼看见止殇，我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因为他无论有多痛都笑得出来。你嫁给他，再好不过，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为什么เ我一拖再拖，你可知道原因？”姜王看着宿年，那双历经沧桑的眸子中ณ尽是睿智和无奈。
宿年摇了摇头。
“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姜国的情报司天下第一？”
“记得。”
“早在三年前，我就派出了姜ä国最好的细作去调查止殇的身份，派出去的人三年未归。就在上个月，终于有了消息，可是——八百里快马加鞭带回来的竟然是一张白纸。”
宿年一怔。
一张白纸？这代表了什么？
“他藏了个秘密，没有对任何人说。他的身份是个谜，”姜王补充了一句，“他越是对你好，就说明他藏得越深。年年，倘若如此，你是否还这样爱他？”
宿年不假思索：“父王，我真的不知道。只有真正面临了这种事情，才能做出真正的判断。现在说的，永远都是虚的。”
“那好。”姜王望着远处，无奈地笑了起来，笑得很苍凉，“年年，你听着，姜国有一个规矩——凡失姜国寸土者，不得葬入九重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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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那年，姜王病重。他开始日渐消瘦，宿年从未看见过他如此衰老。就在那年三月份，他去世了。
至今，宿年都难以相信姜王的离世，每当宿年趴在书桌上睡去，总会梦到เ自己被罚抄四书五经。猛地惊醒，才知道原来她还可以继续睡下去，那个罚她抄书的人如今长眠于斐山的九重塔中。
佛说：“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由心生。”
许是姜王从这个大千世界消失后，活到了宿年的心中，所以才会昼夜常常出现，时常碰面，只不过换了一种运行方式。如果下次，宿年还能梦见姜ä王，她一定告诉他，“宿年一直在努力，努力地保持一个诸侯国公主ว的风度。”
宿年记得，姜王去世的那一晚，她还因为自己二月初二生辰没有收到姜王的礼物而生气。为此，宿年将近一个月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毕竟，她还是个孩子。
半夜，宿年察觉到一股暖意，瑟缩了一下，睁开眼竟然是姜王在为她盖被子。宿年娘亲很早就亡故了，如此女性化的动作，在姜王的演绎下，竟然如此贴切，似是为他贴身制ๆ定的。他用粗糙而温和的手揉了揉宿年额前的碎，弄得她痒痒的。
宿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父王怎么不睡？”
他说，昨天身上浑身酸痛，今天突然间好了很多，许是病情好转了，所以来看看年年。
宿年不知道那是回光返照。
“哦。”宿年轻轻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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