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长官，可有一位叫叶珣的长官？”来人也是东北军，年纪很轻，语气很客气，并没有门外楼层看守的士兵那样耀武扬威。
见叶珣目光躲闪，梁管家压低了声音劝道：“外面太乱，三少是知道的，别ี让家里揪心挂念。”
卓铭瑄将叶珣送出门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迎面七八名军官推着辆走轮担架过来，护士举着输液瓶，后面跟着医生，远远的喊他们让开，急匆匆往急诊室方向跑。
“客气什么，老人高兴就好。”叶珣觉得更加尴尬，干咳两声转移话题：“你为什么……对你母亲那样的态度？”
“就去医院，不然我现在就走。”卓铭瑄犯起倔，见妇人无奈的叹气，才得了便宜般笑着，对叶珣介绍：“这是我的奶妈，上海人，我们家都叫她姆妈或者花姆妈。姆妈，这是我的好朋友叶珣，特意麻烦一趟送我回来的。”
苦苦劝了几分钟，总算劝她冷静了些，扣下电话，头痛的要命，当初满中国乱跑躲避家人通缉的是她，如今吵着要回南京的也是她，死了心明天动身，晚一刻也不行。
叶珣一惊，瞿副官是父亲身边的红人，会办事，说话漂亮，是父亲身边得力的助手，不可多得的人才。从跟在父亲身边的那天起，在叶家的地位绝不亚于叶家的子弟，而今猛然吐出这么一句，火药味十足，果真有些骇人。
叶珣怔了怔，继续解着衣扣，冻僵的双手有些不听使唤，呼吸越的急躁。
扳机扣下，枪声响起，回荡在幽暗空荡的刑讯室，几乎安静下来时，才听到庞十三兽鸣般的哀嚎，他倒在地上抽搐，绸裤霎时被染黑，血迹在地上晕开。
叶珣早已๐习惯三太太的尖牙利嘴，耸耸肩没有理会。他对雨萌不满已久，就她平日许多奇异的表现——例如时常不明原因的出门，出门必带手提包，遇人会紧张的攥紧提手，有时回家很晚，甚至有一次是带着伤的——叶珣怀疑ທ她早就已经加入了那边的组织，大太太被送走治病几年，父亲毕竟不够细心，也没有精力管她，叶珣巴不得让她吃个教训，知道适可而止。
沈子彦反驳：“委员长，我东北军赴西北剿匪以来，厌战情绪难抑，连战连败，白白损耗元气，倘若在抗日的战场上，我担保必然士气大振，每一个兄弟都是视死如归的。”
“委座问你话。”叶琨蹙了眉低声提醒他，带了呵斥ม。
叶启楠点头算应下：“不早了，珣儿去歇了吧，琨儿跟我来房间。”
叶启楠看了眼张姐，张姐会意，搁下剪ຘ刀去了后厨。
叶珣面墙站好，腿上没力气，有些抖，还未站稳，身后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叶启楠一藤条抽的他站不稳，扶着墙才没有摔倒。
“爹，”叶珣凑坐在父亲身边，“别生气了，珣儿得出去了，让人家等了不好。”
叶琨没回过神，心想是出现了幻听，或是父亲喝多了酒，再或……叶琨没敢往下想，再或是哪里惹到เ了父亲，寻了借口收拾他。父亲面前哪有他的错。
叶珣不满的嗤的一声：“避重就轻，我来找爹又不是饿了。
叶琨反复观察着尸体，满心疑惑。一刀将人穿透，必是利ำ器所伤，但伤口破烂，又不似利器造成的伤口平整。叶琨回忆方才出去的人，他们身披宽大过膝的长风衣，裹住身子，看不出携带了什么凶器。
“还做噩梦么？”叶琨关切的问。
热河高山险峻之地，地势险恶，易守难攻，是关内的交通要道，是华北平原防御外敌的天然屏障，也是千百年来兵家必争之ใ地。如果能够保住热河，那么中ณ国对待东北的日军就保有战略进攻的态势，一旦有机会可以随时反击，收复东三省。同时可以利用热河省，对关外的义勇军进行源源不断ษ的物资支援，对东北的日军是一个很大牵制。
“糖，糖。”
叶珣不情愿，也没拒绝，像只虫子一样蠕动到床边，任父亲掀了被子，将他的睡裤拉下一截。
“怎么说话呢！”三太太气闷：“那小崽子了高烧，直喊娘，你爹吓坏了，说怕他真的看到了亲娘，要接他走。”
叶琨气急败坏，将他嘴里的烟一把夺过，连烟盒抢过来，扔去废纸篓。
傻东西！叶琨心中ณ暗叹，只好看了眼瞿副官：“子明。”
沈子彦嘴角一牵：“我生什么气啊？等了吧，自有人跟你生气。”
讲列强铁蹄下国人的铮铮哀鸣；
凌扬沉吟：“冯局长是怎么走的？”
“华老大寿？”叶珣眼睛一亮，拍了脑แ袋，方แ觉今日是农历八月七号，是华诤华主席的五十四岁寿辰。
往后的日子里，叶启楠脾气极差，家里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叶珣也不例外，出点小错都会被父亲拎到眼前训斥ม，撒娇็耍赖也不见了成效。
“春桃从八岁起跟了我，是个干净的孩子，”大太太开口解围，又小声问春桃：“少爷醉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喊人呢。”
叶琨抬头，看了眼父亲。那一瞬，叶启楠多希望这眼神向他求助，像叶珣每被先生责罚时那样，眨闪着泪眼喊他，他甚至愿意为此和席先生翻脸。让他失望了，叶琨的眼睛从他身上掠过，倏尔忍痛跪的更直，强忍着颤抖。
叶珣搀着父亲，叶启楠闪了腰，撑着写字台，痛苦的扶额，似乎头痛的厉害。
“伤都好利索了，还是又想讨打了？”叶启楠头也不抬的笑骂。大夫说军棍险些伤及腿骨，嘱咐叶珣卧床养伤，这皮猴偏是一刻也闲不住。
“那ว是对上帝，不是父亲和家人，我不想让你负罪一辈子。”爱比尔搂过叶琨的脖子，湿润的嘴唇吻上他的脸颊，嘤嘤๒咽咽的低语：“如果你想回青城，我们去见你叔叔，让他送你回家。”
“爹……”叶珣彻底决堤，抱过父亲的胳膊哭的可怜：“娘已经不要我了，我以为ฦ爹也不要我了……”
叶珣也听到父亲的回答，父亲不带感情的声音让他浑身透凉：“打吧，别ี停下。”
藤筐里的确堆放了花花绿绿的画ฑ册和书籍，也有散乱的各种颜色的纸张。
“小叔。”夜色宁静，唯有夏蝉在闷热的星空下聒噪，此时叶琨才敢对叶启榕开口，可是开了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总不能对他说：我没死，我是装死的。那样一来，保不齐九叔会在这灯火通明的柯公馆门口火。
叶启楠苦笑了摇头，盯着叶琨的遗像，无言以对。
叶珣当然知道原因，他缩头辩解：“过去在讲武堂，读的是《兵法概论》、《战略论》、《战争艺术概论》……学的是国际上先进普遍的治军规律。再来读《六韬三略》，似乎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你让他走！”爱比尔侧头赌气：“我不认识这种不识好歹的混蛋、懦夫，让他回去找他爹去吧，看他老人家能不能把他搂在怀里抱抱！”
“我要你命了？！”叶启楠又气又笑，拉住他的胳膊，愣是给拎到腿上趴着，藤条夹着风声抽上去，边打边训：“打你是让你记住，今后再干这没脑子的事，加倍罚！”
“……”叶珣对父亲的回答感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