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珣打趣说：“瞿大哥今天怎么了，喊的怪瘆人。”瞿子明十八岁起跟着叶启楠，师徒父子般的感情，与他们兄弟更是从不客气。
叶启楠还是被惊动了来，一路听着三太太房里的埋怨声越来越远。回到房间，挥舞着了巴掌吓唬叶珣，让他钻到被子里去。
“人呢？”雨萌从手袋里翻出两只蝴蝶卡，翅膀是用弹簧连接的，轻轻一碰就会上下颤动，像蝴蝶忽闪着翅膀。
陈家良慢条斯理的说：“小将军，你这伤口再不不及时处理，没准真得截肢了。”
叶珣去求父亲，父亲不许，扔了书回房间和他耗上。叶珣在父亲的书房里跪了半宿，家里的人不明情况，拉了闸，也停了暖气，叶家供暖的暖气用的是两条线路，卧房里的日夜烧煤，书房和一些不常用的房间则在深夜断暖，以节约煤火。腊月天里，又是深夜，叶珣只感觉冷气从膝盖直往窜上全身，膝盖上痛如针扎。
“扛？”叶珣思索着，一把将她举ะ过头顶，扛在肩头上，晃悠着肩头逗她开心：“扛扛就扛扛。”
沈司令，沈司令！漫天都是沈子彦的舆论报道，言辞过分，夸张至极，让他看见铅字就作呕。
叶琨一怔，心里却苦笑，父亲对叶珣真是用尽了心。
叶珣没理他们，揉揉眼睛往窗外看，想找路标，看看到了哪里。
“你带走了女朋友送的口琴——雨萌说的，”叶琨见叶珣诧异的眼神补充，又接了说：“却忘记了父亲送的怀表。你也不怕伤了父亲的心？”
叶珣知道他说的是吗啡，沈司令在郭宸松叛变时忧愁过度染上了鸦片，先大帅过世后下定决心戒烟，谁知医生为他注射的药品中含大量吗啡，烟是戒了，又染上吗啡，毒瘾越来越严重，注射越频繁。
冯显钟็自然是认识戚珣的，此时也无暇惊讶，率众人敬礼表示感谢。
“情势急如星火，这群当官的还在推三阻四！”叶珣愤懑的嘟囔，转头却现凌扬面色灰白。
一瞬间，凌扬直起腰，话音变得恭敬：“大哥……不是，大队那边没什么事，我回家取点东西。”
叶珣抬头看他，心里莫名的酸痛，这个ฐ世道，又生在叶家，谁个不是！
雨萌挣开梁秋，冲父亲叫喊：“下人也是人，你凭什么……”话未说完，被大太太捂了嘴按到沙上。
“琨儿没回房？”叶启楠蹙眉，相见亲切，叙旧也不必那么久。
叶启楠扶了下腰，年岁大了，动作过猛都会抻到腰。也顾不得许多，扬起镇纸向叶琨惨不忍睹的臀上抽去。
叶启榕赶忙上前去拉，叶琨捂着生疼的颧骨和脸颊，一脸迷蒙的站起来，好端端的为什么เ要打他？
“海天在望，不禁依持；伏惟珍摄，儿不胜祈企。悲切泣涕，不尽欲言，万望均安。”
叶启楠推推床上的人，笑着坐到床边，声音有意严肃低沉：“犯了这么เ大的错你还委屈了，不该罚？”
下巴被父亲轻轻扳回来，手帕被塞到嘴里，叶珣想要吐出来，对上父亲凌厉的目光，始终没敢。
“叶珉！”叶启楠将小册子拍在桌上：“怎么解释？”
“……小叔。”叶琨的声音很小，“小叔”二字脱口而出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久别ี的家人面前，他如何理直气壮的伪装另一个ฐ人。
“不作数，你爹先喊我的！”叶启榕ษ摇头晃脑颐指气使的样子：“你还没给小叔磕头呢，快跪下！”
叶珣不想进门，索性转身一走了之，心想去不去剪ຘ彩又无关他的事。回到房间将戒尺和《六韬》扔去一边倒在床上。
“因为在外人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爱比尔生怕他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顿的说：“我制造了你殉职的假象，我估计吧，你爹已经得到消เ息了。”
平时在家里要守着父亲的规矩——轻声慢步，叶琨自认上楼声很轻，加之三弟不停的狼哭鬼号，父亲竟然依旧听的出。
叶珣闷声不响，屋里有那么几秒钟็静的出奇，能听到挂钟秒针的“嚓嚓”声。
杨五叹了口气：“我不是在奉天出生的。是在上海，他老人家那年十八岁，年少风流，干完事拍拍屁股走人，声称要加入同盟会为ฦ革命献身，我娘养不起我，便把我送去帮会托人养着，自己抹了脖ๆ子。”
第二日一早ຉ看见叶珉怯懦的样子，叶启楠倒也没多为难，训斥几句便放他们上学去了。倒是叶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除了脸色有些难看外，连走路都看不出异样。
“今天的事，琨儿处置不当，还参与打架。”叶琨颤抖着声音说。
叶珉突然拽住叶珣的袖子：“三哥，我娘好吗？”
风声过后，一鞭落在皮肉上，瘆人的响声，撕心裂肺的疼，叶琨倒吸口冷气，这力道太狠了，让他难以承受。然而父亲是不会轻易饶过他的，这一藤条的疼痛还未消เ化，下一记已经抡风而至，正抽在上一道伤口上，伤处重叠，叶琨疼的打个挺，将拳头堵在嘴里。
叶琨索性也不跪了，跃起来过去看，叶珣也拍拍裤子站起来凑过去。两滴血各自躺在洁白的碗底，不管人们如何晃动，就是不能相容。叶琨不甘心似的，不及众人反应，他已经用匕划破手指，将血液滴入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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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皆是一惊，手袋里掉出来些婴儿用品，小衣服、小袜子还有奶瓶，大太太脸色变了，六太太得意的勾起嘴角，云洁手足无措的站着。
“拿军战大事当儿戏，合该让你们受些苦头！”叶启楠嘴上说得凶，却忍不住脸上的笑意：“一会找老梁去账房，把你那ว半年饷银支给你，回驻地好好给我干活，省了一天到晚跟我叫屈！”
叶琨没有反映，忽然摇晃几下，向旁边倒去。
叶启楠回家后去了书房，吩咐叶珣研墨，铺开毛毡和纸。叶珣捏了上好的松烟墨在水中旋转，很快，墨的清香盈室，令人心旷神怡。
叶启楠为难的摇头：“摘不到，再想。”
“油嘴滑舌！几时对你父亲有过这份恭敬？”席先生抬眼看他，文件递到เ叶启楠手中：“老梁告诉说你在书房，进来不见人影，就听见这小东西在屋里吵闹。”
“说什么呢？”叶启楠喝问。但叶珣相信他并没听清楚，摊开手，将藤条双手奉上，心里堵得慌，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猪，还自己洗干净了，衔着菜刀递给屠夫。
傍晚时接到电å报，汤连胜通电å辞职下野，所部ຖ大军即日起撤军西南，历时七个ฐ月的中原大战终于有了眉目。会议室的军官们无不抚掌欢呼，第三旅和第七旅官军也开始着手处理战后工作。
叶琨焦虑的看着天空中盘旋的飞机，强作镇定，问一旁翻看传单的陈济：“是敌是友？”
“戚珣！”许凌扬一怔，热情的上前，两人抱在一起。
叶琨嘴角一挑，一个不太成功的微笑，“拿的什么？”
叶珣舒了口气。看得出来，徐师长年长他们很多，虽然官阶不高，他们在他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
“咳……”叶珣出点声音证明自己้的存在，“二哥，你看谁来了。”语罢一闪身，爱比尔从身后窜出来。
叶珣没心思理他，冲进屋，抓起厅里的电话挂到叶琨的公寓，本想碰碰运气，不想电å话被人接起，二哥真的在家。
“我是叶琨。”二哥的声音有些含糊迷蒙，似乎刚ธ刚睡醒。
叶珣深吸口气：“二哥，近日可好？”
“都好，转告家中ณ勿念。”叶琨补充说：“替我向父母问安。”
叶珣应是，心想问问他南京的情况，只是一念之间，突然感觉到叶琨的电话中有电磁干扰声，很细微，几乎不能察觉。瞬间变得谨慎：“侍从室工作繁杂，哥多注意身体。”“同是为党国尽忠，何谈辛苦。”叶琨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话中ณ有话道：“何况比起家中倒还清闲几分。只是未在父亲身边尽孝，于心难安。”
“二哥宽些心，父亲很好，只是匪患日益猖獗，令人寝食难安。”
“这倒是，”叶琨突然清了清嗓子：“亲共分子猖狂至极，中央地方都为此头疼，此诚内忧外患，令人顾及不暇。”－本文晋江文学城
叶珣突然炫耀说：“叶珣这几日，在和大哥学习无线电询，已经能使用汉斯密码和监听拆装电台了。”
叶琨不屑道：“掌握常用的技术就好，窃听监听之流，小人行径，不学也罢。”
叶珣放下电话，久难平静，庆幸自己没有直截了当，就算电话没有被监听，房间内也不定没有窃听装置，叶珣暗恨自己的冲动，若是因为一个电话惹了乱ກ子，定然追悔莫及的。
心中ณ反复揣摩二哥的对答，“比家中清闲”，该是指南京的态度还算稳定，“亲共分子”或许侧指沈司令，“令人不暇顾及”，就是说老头子无暇处置他，应该还是安全的。叶珣心里清楚，沈司令亲共，没有丁点好处，大抵被抓的是东北大学的学生，才让前者愤恨如此，一怒之下掀翻了天。最后的几句，不过他们兄弟不齿上头的手段，泄几句，但愿别给哥哥造成什么เ麻烦。
叶珣思考着转身，一堵人墙挡在面前，叶珣险些撞上，慌忙抬头，见是父亲，这个时间，真想不到父亲会在家里。
叶珣着急问；“爹，南京可有什么通电？”
叶启楠蹙眉问：“见到卓小姐了？”
叶珣没心情交代卓铭瑄的事情，尽量的平心静气，对父亲解释：“报纸上说，沈司令抄查了省党部，惹了很大的乱子，我担心老卢对司令下手。”
“所以打电话给你哥哥？”叶启楠问，铁青着脸。
叶珣心慌起来：“只……只是闲聊几句，没有其他的意思。”
“跟我过来。”叶启楠吩咐一句，负手往楼ä上走去。
来到เ书房，叶珣跟在身后锁了门，见父亲指指眼前的地板，兀自坐到一旁沙上翻书。
叶珣不情愿，凑过去耍赖，给父亲捶背：“地上太凉了，爹饶了珣儿一次吧。”
“在这，还是在厅里，你自个儿选。”叶启楠翻着书，头也不抬，又似乎心不在焉的想事情，总之不去理会叶珣的反应。
叶珣老老实实跪下来，低着头，默默的数着木质地板上的条纹解闷，天知道父亲要罚他多久，是因为早上说错了话，还是因为一个电å话。总之父亲越上年纪，就越是不讲理，待他，也不似过去的疼爱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