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喝着不知什么熬成的五光十色的羹汤，我半梦半醒之ใ间，猛然听见东宫开口道：“今晚本宫打算去缠着父皇，让他点你做状元！”
顿了顿，我自嘲：“啊，师父不让我玩科举来着，八成不会管我在这里是死是活。”
“不似。”我肯定地说。
是谁？趵斩？
一到京城，趵斩就忙开了，要拜访和被拜访的旧交多得十根指头数不完。
“唯一的麻烦便是那太子妃娘娘…”曹寰轻声道，吓了我一跳。
站起身，我对曹寰说：“学生恐怕醉了，先出去吹吹冷风，以免失态。”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继而又窘得泛红起来，半晌，才轻声道：“你也是无依无靠、大字不识的孤儿，却能被谭解元的朋友选上，收作弟子。他预言你能成大器，却说我没潜质，我…不服！我也是有人看得起的！”
我在门外徘徊，不死心地再最后一次扣门环，之ใ后呵着热气暖手，打算往回走。
“…”他脸上清晰地浮ด现出一句话“臭小子这回我不把你手拍肿我就不是你老师！”
金玉狐真是十恶不赦的人吗？因为在现代看过太多武侠等个人英雄主义的东西，我对这种正邪观也不是很能把握，所以说不好，不能马上下结论。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吗？”我急切地问“学生在师父灵前发誓，一定要在明年考取进士！”
“诶？”这句意料之外的评语差ๆ点就打击到了我，我惊讶地抬眼“你在说什么เ…”
阿青别开脸，叹了口气，也许他早就认出了我，只是觉得不便相认而已。他低声说：“把那本《良驹策》给我，我马上就走。”
殿内的侍女零星地应着，随后传来的是关殿门的声响。
我瞥他，心里想着要是张嘴咬他的手会不会被杀人灭口的问题，决定还是乖乖不吭声的好。
…等等，好像我也有点印象…
…对于她突然冒出来的凌人气势，我除了反感，没有别的词想写。
那姑娘一点道人的庄重也没有，笑吟吟地跪坐在席上，但膝盖离席边的距离却完美得无可挑剔。她美眸流转，开口道：“即使是尘世之外的人，偶尔也会有烦心之事。比如说吧，今晚月圆之际是吉日吉时，人家眼下有三件事情，不知道要办哪件比较好…”——拜托，我怎么เ看你都不像出家人。
“好吧，我的回答是no。”他无所谓地弹弹指头“确实，由于太子妃失踪，宫里有段时间风声很紧，查得严。我上头的人以前干的那点破事被揭了出来，我干得比他还大，于是趁东窗事发前赶紧闪人。就这么简单。”
“那个…丹ล怡郡主出嫁的那天，我曾经到过你在客栈的房间，对吧？”是被绑架去的，但那不是重点“小王爷把我接走以后，你有没有见到我掉落什么东西？”
江近海ร想想：“哼，你先答应着。”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惴惴地小声问：“那个ฐ…海哥儿，我让你去看的——”
——我昨夜淋过冷水又没擦干，感冒发烧，昏头昏脑写完卷子，趴下…
听他这么说，我也只好不吭声儿，郁闷地回到号房里面。
眼看隔壁的火烧得越来越盛，连门前的石板路都能映出火光——
进场考三天，吃喝拉撒睡都在考场里面解决。听张缇说是每人分一个小房间，这房间叫号子——除了出恭以外，发生任何事情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号子，否则ท就算考场违规。轻则取消考试资格，重则ท终生不准再参考…
换！
我看了看他。奇怪，几个月来他明显憔悴了，那双狡猾灵动的眼睛变得深邃沉静，锐意的鬓角也修剪得更短且平整，额首的头发梳理得更高、更紧。
“这个ฐ俗我不认账！”我寸土不让。
江近海的愉悦之色消失，无踪无影，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在他冰琢玉雕一样漂亮阴柔的脸上，一种毛骨悚然的微笑浮现出来。
我摇摇头。
他站在我目光不能及的角落，朗声道：“笑话！掳人的反倒质问起救人的来了！你是什么人，竟敢抓了秦小弟，还恬不知耻地声称是你弟弟？”
话还没说完，我突然觉得脚没了力气，软绵绵地往下一倒，被江近海ร稳稳接住，打横抱起。
“放下她！”张缇捧着摔得七晕八素的头，摇晃着站起“当街打人不说，还强抢民…那个、民小童，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真安静。”东宫仰头感受着静谧的山林。
还好我只是借住，到院试完毕之后自已回姬山，这样也不算给周裴多加了一名宾客吧？
嘿，说到要害了，他又跟几年前一样，自称词变回了没自信的“我。”
先王的遗诏？
不会吧？可是，刚ธ才那ว一声，怎么听都像是他的声音呢！
“老夫在官场中混迹多年，兢兢业业，却总是比不过那些毛头小子。故国并入天朝版图之后，老夫在都察院副都御史之位，一坐就是近十年哪，此生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无过无失罢！”
在本朝官员方面，我唯一的信息来源就是江近海的笔记。
以前我们就历史人物做分析的时候，姬山老师常常被我的先进用词难倒，现在也只有他能够把我这样现代化的理论听得明白了。
太子估计是没受过这种咄咄逼人的反问，他火气一上，就反驳道：“如果朝官懂礼，欺上瞒下的又是谁，长州劳工暴动，州ะ府街道上尽是因建筑道路而受冻受饿的人！朝廷拨的银两，去了哪里？什么人应该担起侵吞工饷的罪过？在饿死的百姓眼中，罪人不仅应当重刑，更当千刀万剐。”
似乎ๆ有听说过这种作法。
到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我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发觉坐着睡一宿全身都会酸痛得不行这个事实。
一把飞斧追了过来，劈在车壁上，离我就不到十公分。
“既要说也要有行动，这才是在下诚意的体现，缺一不可。”我答道。
“…呵，拥有一张让人心花绽的甜嘴，眼中却不见谄媚之色，倒是意外地——”
帛阳公主假意嗔半句，抬眼看向我身后，笑容骤然收住。略一颔首，羽扇轻摇，她旋身便走。我回头看，原来是东宫离席往这边来了。
不在席上好好呆着，跑花园里来做什么？
“殿下？”
东宫一脸不悦地质问：“你认识皇姑母？”
“哎？”
“就是刚才跟你谈话的道姑！皇姑母，帛ຑ阳长公主ว。”东宫两条眉毛都快皱到เ一处去“以后见了她躲远点，知道吗？”
“喔…其实很少进宫的话，基本上不会再巧遇长公主吧？”我想起做太子舍人的事情，将话题重点小小地扭转过去“听说殿下有意往东宫舍人名单中增添一位？”
东宫的脸迅速飙红。
“…你知道了？”他有些尴尬地用转身咳嗽来掩饰“本宫、呃、确实有此打算——”
直截了当，我戳破他头顶上冒出的泡泡：“我不干喔。”
唰地一声，他马上回头：“为什么！”语气愤愤不满，不用问，后边跟的标点肯定是感叹号而非问号。
我不慌不忙地解释：“喏，就算我做随侍跟陪游很成功吧，诸位大人的教导还是不得不听从的。每天都跟在三公子身边的话，难免被要求记录一些东西报告给大人们——你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况，我也同样呀！”
“你不是那种人！”东宫脱口而出，顿了顿，又狐疑地嘀咕“等等，你好像就是那种人…”
就算是，也别说出声好不好，真伤心。
东宫的想法似乎ๆ很简单，他觉得可靠可信的，就想带在身边。这种贵族式的任性，我是大大地有意见——就算不能ม平起平坐，至少也要尊重我吧。
为了让他心底没底，我只好构造一个完全可能实现的恶果来说服他。
“哎呀，不要想太多。我是说，立场改换，态度自然就要变化，日日相对，难道殿下希望你我相看两相厌？”我趁热打铁ກ“如此说来，保持现在的状况，几天见一回面，不是挺好？”
“…本宫再考虑考虑。”
“呵呵，再考虑，筵席中的美味佳肴都快撤光了。”我拖着他往方亭走，将开得最漂亮的那枝桃花指给他看“状元郎应该等急了吧。我想折的花在那里，能ม唤人来替我剪下吗？”
“哈，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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