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你说我想怎样？”知妙转过身来，直对着角落里的她，“我要你跪下，把你如何害死你家主子佟姨娘，又如何嫁祸ຖ给二少爷的事情，一一讲来！”
知妙当然知道这小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她回来了，她就不会躲着那个人，而且她明明是来帮他的难道还能怕他不成？
曾老太太正在东阁里睡午觉，一时被这哭声震响，慌得连忙起身。碧钏几个丫头急急地扶她，又说：“老太太且别急，仔细起猛了身子受不得。”
清歌看到เ这些东西都要惊奇地喊起来了，但知妙却知道这是何物。
知妙抬头，但见楚墨予手持马鞭，就在她的身侧。这一惊一慌之中，忽然看到他，就仿佛见了救命稻草，那般什么礼仪之数早ຉ就丢到脑后了，她抓着车框，只大叫一声：“墨予，救我！”
楚墨予只被这句话叫得心头一紧，生死交关之际，才更显情真。
楚墨予自然也是被撞到的，但他却急着拉住她的手，问道：“撞到了？疼不疼？让我看一下，我拿药粉……”
楚太太又叫旁边站着了三个贵妇过来：“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快来见见章家的大小姐。她可是章老爷的嫡长女，懂事又知书达礼，你们也不该失了礼数。”
“你！给我回来！”气得曾荣忠胡子都飞到九天外了，手里拿着家法指着离去的曾齐越，气得一口气儿都顺不上来，差点要撅过去了。
知秀抓住姐姐的手，眼前金星直冒。
知邺๐被问得一梗，低着头想了更久，才答道：“是二百零五两一吊。”
知秀立时明白过来，笑着去捏知妙：“坏姐姐，你存心捉弄我不成？”
楚墨予听她的话，连忙点点头：“好。”
秦氏被这样一说，脸上就有点挂不住，连忙说：“老太太说的是，我以后一定会对这孩子多多用心的。”
楚大老爷点点头。
知妙用手帕捂了嘴，轻轻地咳了咳，才点头道：“洛掌柜说的是，我会多加注意的。”
知妙只冷笑道：“到了这时，你还遮遮掩掩，把她的斗笠拿下来！”
老吴妈吓得立时说：“该……不该……”
燕姨娘可是被知秀吓到了，但是怔了一怔，却还是向前道：“二小姐也别说这么没有体面的话，这大过年下的，什么死啊鬼的，没的把些不干净的东西招来。有事说事，何必如此冲动。”
章荣孝越觉得她现在很会体恤，直接按住她的手说：“你也不用这样。我教训了她，下头的人也就知趣了。从此后府里断不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别说什么庶出嫡出，都一样是我的骨血，是我的孩子。你且安心养大知同和知天才是正事。”
曾齐越看到她一醒过来，就皱了一下眉头，连忙放开捏住她的手。
两个人还来不及说话，两个老婆子拉着清歌和新า燕就往外走：“快点，快走！这种事情，你叫了老子娘也救不了你！”
那ว几个老嬷嬷抬头看一眼，有几个就是因为ฦ嫡房受罚的，都鄙夷地看她们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知妙在心底暗笑，这等小男娃，难不成就喜欢玩这种“我气死你我高兴”的把戏。她也不理他，只管低下头来，看看院子里停下的那些礼品，然后低低地说了句：“幼稚。”
其实有时候，知妙是不太喜欢知秀说这样的话的。她一个现代人来说，总是心里存着人人平等的那种感觉，嫡出庶出，孩子投胎时没办法自己选择，何苦打一落地就把人划了个三六九等。但是她心里又明白，这也算是古代的一种制ๆ度，那些老八股靠着这种办法深入女人的脑子里，用这样的制度管理自己้的后宅门院，让那些女人们各守自己้的秩序，以免会在他的面前大打出手。最可叹的其实不是女人打从一出生就认定自己低人一等的身份，其实祸根儿还是在男人身上啊，那ว些可恶的男人，为了自己坐享齐人之福，还要摆出我多么施舍你们的表情，你们就算同在一个宅院下，都是我的女人，也得听我的命令，敬我怕我，真是让人恶心。
“哎，回二小姐的话，是的。”老头儿连忙点头哈腰：“老朽老家就是东北那ว疙瘩的，自小在山林子里长大，后来跟了我们楚家的二掌柜，帮着楚家山货铺子里挖野药卖钱。这一做就做了三十年，年年送货到京里来。前儿时间家里的山货做得了一些，这边都城里又缺了货，派人往我们家里送了信儿，楚大老爷就命我往这头儿来送一趟。临走前儿我们家的大少爷找到我，说京里有个朋友要几本医书，叫我给送过来。但是少爷没说是哪个朋友，只说叫我交给章家大小姐就行了。”
接着轰隆隆地一群人都往燕姨ถ娘那边去了，姚姨娘和知画逃回自己的院子，剩下两姐妹站在上房廊下。
阮氏坐在那ว里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家里一房一房的可是混乱ກ，眼看着她们大混战，她先按兵不动，且看这一房的两个小姑娘如何应对。
这小知秀怎么和她那个姐姐一模样儿的厉害，虽然个子小小的，说起话来也很是温语的，但话里话外带出的意思，跟棒子一样捶人。阮氏正怕在章荣孝面前弄出她不疼爱前妻孩子的罪名，这孩子句句竟然是她连吃的都不给她们了？
本来大家都习惯了吃什么做什么，厨娘就在旁边，各院里的人也顺手。但自从阮氏把这小私厨一撤，各府各院是给上房省了一大笔开销，但是吃起东西来可就不顺嘴了。就算人饿得嗷嗷叫，也必须要等到东西两ä个大厨子里开火送饭，她们又是有时辰的，早ຉ一分也不行，晚一分也不行。
慌得一地的人全都跪下来，再不敢说一句话。
知秀问她：“姐姐怎了？”
那大脚丫子砸在泥土地上，重重地作响。
姚姨娘躺在床上，看着转身去的知邺，又捂着胸口叹道：“唉，画ฑ儿，你若是和邺儿换换就好了。他这么个不通理的脾性，怕是以后微哥儿、同哥儿都长起来了，只有受挤兑的份了。”
阮氏来了这些日子，也知她的脾气，竟然也不气，只是笑道：“知邺和知同要出门上学，我自然会命大厨里为两位少爷早些备饭，如果她们偷懒不备，你就只管把少爷送到我房里来，我亲自做给少爷们吃。看她们哪个敢偷懒。”
后来想自己是活回去了，这被占个便宜也没办法了。
立时有人抽了戒竹板子就朝着婆子脸上抽过去，三五板下去，嘴都已经肿得如腊香肠，再三五板下去，打得轻的脸也肿了，打得重的直接就已经血流满脸。但是这些婆子们都不敢再多言语，只是眼睛里往外流泪，连连磕头求饶，却没有一个被阮氏放在眼里的。
乐珠在令牌盒子里取了一枝，交给阮氏。
阮氏的眼瞳略转了一转。
有些人偷念这即将入门的新主妇，居然就这样放过了给她难堪的嫡长女；却也有人在心下暗自衬度，这一番话几层意思，即是拢络了嫡小姐，又夸赞了先妻元配，再给嫡长女下了套，说她以后定当“严å孝肃顺”，对继母事事奉孝，又哪里只是表面上那ว样的宽容大度？这阮家小姐，虽然面貌不美，身形气度也不过人，甚至有些又矮又黑又微胖的模样，但其实内里光洁弯绕，非常人所想。
庙里一同往日，依然燃着静静的盘香；长明灯烛在黄昏的夜色下，静静地跳跃着。知妙慢慢地走进去，看着那ว挂在庙堂墙壁上的家谱，那已经逝去的仙人，那些摆成排的祖宗牌位，那些曾经代表着一条条生命的名字。
燕姨娘略带哭腔道：“这家中不可一日无主，总得那些老管家嬷嬷们当家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虽本不该再过问这家事，但心疼老爷身边无个主事之人，因而恳请老爷，万望再续一房正妻，请得当家主母，主理这深宅内院之事。燕女定当以身孝敬，时时奉供。”
章荣孝立时道：“姑母不必太过挂心，知妙、知秀和知微，上有母教养，下有丫鬟佣仆，侄儿定不会使他们受得委屈。”
他低眉，却还是微喘：“咳咳……烦劳三妹妹用心，不过我这会子觉得全身虚软，三妹妹可愿意帮我去拿碗汤饼？我这身子夏日里什么都受不得，到是那热热的汤饼吃上一碗，散出汗还来舒畅些。”
“秀儿，你可不必这样，清歌聪明，你喜欢就收到你那里吧……”
她把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回身从自己身边的绣箩里掀开碎布样，拿出两张折得整齐的纸，还有一只小小的青瓷花瓶，先用墨绿的细绒丝布裹了，认真地摆在那雕漆珍宝盒里，再在上面垫上一层绿丝绒的缎布，然后再把雕了两只鸳鸯的盒盖慢慢地盖上。
众人听知妙的话，顿时都倒抽一口冷气。
小身子一拧就要捉猫。
东厢房里的人都听到了这话，知秀立时就跳下床来，要冲出去和怜香理论一下。嘴里还冷笑着：“这才打了几日，又来上房揭瓦了。”
“是吗？”
知秀听到知妙的这些话，眼睛里都投出那ว样的光芒来，似乎她也在羡慕着那样简单家庭的温暖，那样妯娌之间的亲切。在这深宅冷院里住久了，她和知妙一样渴望着深切、真挚而温暖的情感。
“那ว……小表叔呢？”知秀终于问到她最关切的那ว一件事。“他怎么样？是他送姐姐回来的吗？”
知妙一看到知秀脸上带着似有还无的娇็羞时，就觉得心头越的难受。
该怎么说呢？又说是造化弄人？为何姐妹两个ฐ人，都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这样狗血的桥段说真的她自己心里也很是不喜欢，什么姐妹抢人的电影电å视小说她看得都快烂掉了。但是在突然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的心里竟也有说不出口的沉痛，她知道楚墨予温文尔雅，对人亲切，又是远近闻名的“小神医”，身上自带着一抹那样的书卷动人之气，恰恰正是古代女子最倾心的那一类人。又听说他直到现在未娶妻纳妾，一直等到姐妹两个人都及笄成人，知秀情窦初开，对他一见倾心也真的不是什么夸张的事。
但，为何就是楚墨予呢？为何就是知秀？她亲如手足的亲妹妹，她一吻定情的心上人……
知妙的心头，都不知道搅成了一团什么样的滋味，只觉得酸甜苦辣涩都一股脑แ地涌上心头，越的难以开口了。
清歌看到知妙为难的表情，她心底下可是明白的，连忙对知秀说：“二小姐暂时先别问了，我们大小姐昨天才赶回来，回来后又去了隔壁曾府，帮曾老太太解决了一桩人命公案，可是一夜都没睡，这下正累。二小姐咱们先回东院休息梳洗再谈，好不好？”
知秀听到เ清歌的话，这才“咦”了一声：“姐姐，是真的吗？今儿早上我就听下人们说你昨儿就回来了，不过是去了曾府，没先回家来，还把咱家的连营药铺查了个底儿朝天；我还和新燕说不信，姐姐回来哪可能不先进门，先要去曾府？没想到是真的？曾府里到底出了什么เ事？什么เ人命案？”
知妙微叹了一口气，只握住知秀的手：“说来话长。我们先回院子，我要梳洗一下，慢慢和你说，好吗？”
“好啊。”知秀是很听知妙的话的，两姐妹挽着手就回了东院。
进了院门，先问了知微怎样，周妈妈说最近很好的，又背了些书册，老爷很高兴。知妙这才回东暖阁里，梳洗更衣。新า燕和清歌打了水，服侍着她洗了澡洗了头又洗了脸，换上了新的春衫子，披着还微湿的长坐在妆镜前。
新า燕和清歌忙着抬水出去，知妙坐在那里自己梳头。但是因为头太长了，她梳不到后面，知秀从旁边走过来，直接拿过她手里的梳子，替她把身后长长的乌一梳到底。
知妙在镜中看到妹妹的脸，连忙说：“哎，秀儿，这些事让她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