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安眯了眯眼睛,这时候乌云稍开,月色将对方的整张脸抹亮,还是那种桀骜不驯的表情,眉宇中ณ带着锐气的洒脱,眼神里透着一种天生而来的杀气。
宫门口一个人影晃动而过,司马安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往那儿望去,却望不到所希望见到เ的尽头。有人说过,如果记不得来时的路,那么你所在的地方很有可能只是你的梦。如果这是梦,自己该不该醒来?
狄仁杰翻开床单,在被褥上轻轻一抹,一摸八字胡道:“明明很久没有人来了,为何这里总有一种有人住着的感觉?”
狱卒见司马安发了脾ຆ气,畏畏缩缩道:“大人,真的不关小的事,这妇人来到这里好吃好喝伺候着,却不想她得了急病,叫了大夫看了,只说是风寒,开了药吃了下去,却不见好……”
李世民老兄,可惜你迟了五十年,世间不单有个红拂,还有一个张天。
司马安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脸皮不够厚,行贿也落后。”
“司马安,找什么?”李令月问。
习艺馆里有人在吵闹,司马安大步走了进去,迎面即见两个穿着女倌服饰的女子在庭院中扭打一处,李令月正端坐在宋昭慧原来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看这出好戏,以她为中心两ä侧依次排开习艺馆的女史们,格外气派。她今日穿的是玫色镶金丝长裙,宽袖窄腰,头发高高挽起,她的眉形原本便好看,浓密有质,睫毛更是卷带翘,一张瓜子脸面,是个地地道道的天姿国色。
司马安出来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右臂,想起李令月方才的表情,只觉得好玩的紧,又往前走了几步,心口一阵抽搐,捂着那儿差点晕厥过去,朦胧间,瞧见了现代医院的清醒,自己的周围围拢了许多人,都是清一色白大褂的,偶尔有戴着护目镜的影子在面前晃荡着,身上插满了透明的管子,连接着不同的仪器……
司马安啐了一口道,“你是说我当着大家的面脱你裤子打板子的事情吗?”尾调稍稍上扬,围观的人又全部听的分明,有人笑出了声。
“说起来这些到底……”司马安仔细看那浸湿里的书稿,有些字已๐经化开,“是写什么的?”
张娃一抬头,对上了司马安的眼睛,她似乎已经洞悉一切,但只是安静地站着,温和地问着。这一个人,单从自己的几句话便推算出了筹谋已久ื的整个计划,实在不容小觑。
“你!”贺兰敏之气急败坏,刚想上前对司马安动手,却被在场的那女子拦住。
婉儿耳边充斥ม着这些刻薄的讽刺,默默拾起字帖,想着宋昭慧方才的话,静立了许久。
“婉儿,这几日我不能陪你,自己小心。”司马安掏出一串银质手链,放在了上官婉儿手心,这原本是她留给李师青的礼物,但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司马安便想将那人忘却,连同张裳白。“这个送给你。”
原来是师徒,怪不得这样相像,李令月的这张臭脸,肯定是和宋昭慧学的。
司马安经过暗香身边的时候,赫然感觉到一阵杀气,下意识低头一看,只见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眼神之中ณ不乏嫉妒和委屈,那满腔的怒火扑面而来,似是想将自己吞噬。
上官婉儿未曾想到堂堂公主ว殿下竟然会以自己为筹码来换取司马的衷心,况且不论司马是何许人,就算她真的是太平所说的细作,背后有主使,那么留这样一个人在她身边岂不危险?
李令月像没见到这一个大活人一般,完全忽略๓了司马安,侧躺靠在矮榻上,上面铺着兽皮,不至于让她硌着棱角,同时也起着保暖的作用。打了个ฐ哈欠,泪眼婆娑,此刻的李令月与之前的完全不同,慵懒之中ณ所带的韵味,让仰望她的司马安心跳一漏。
“自然不必挂心。”
郑氏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身内侍服装,见司马安一人落寞地坐在院中ณ,脚步一滞望了一眼,但很快又转到了婉儿房中ณ去。
“真的不是?”郑氏疑惑。
“谁知道呢,闲事莫管。”
司马安听到这里,脑แ海ร中闪过上官婉儿娇弱的背影,深怕她出了意外,于是拔腿便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习艺馆,一进去便大喊婉儿的名字,可惜偌大的习艺馆内无人应答。
因为武后下令,所有的女倌放假三天,因此这里暂时不会有人。
听见了从后院传来的争执声,司马安迟疑了一阵,但还是调转了方向,往声音传来的方แ向走去。这时候,暴雨突如其来浇灌而下,司马安无处可避,只得抹掉脸上的雨水,让视线变得更加清晰一些。
上官婉儿的背影在雨水激起的雾中若隐若现,司马安一愣,环顾周围,只见杂草丛生一片宽平的废地上,并没有其他人。司马安往上官婉儿那靠近,隐约听见了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呼救声。
司马安疾步往前,望向失神落魄的上官婉儿道:“婉儿,你没事吧,我听说……”
“救……救我……”底下有微弱的声音正在呼救。
司马安这才发现面前有一口井,因为这里的杂草太高,井口太低,所以没能及时察觉到井的存在。
“下面的是谁?”司马安趴在井口,往下望,但雨水冲刷下看不清楚是何人。
萧景,张天,还是袁叔娇?
原来李令月说的就是这个,婉儿真的动手了。
“是袁叔娇็。”上官婉儿面无表情道,手紧紧抓在腹前,看起来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的是局促不安。
“是你推的?”司马安皱起眉头,脸色立即沉了下去。
上官婉儿往前迈了一步,心中如万箭齐发,不得平静,有千言万语需要解释,但一触及到司马安严厉的视线,那话便憋在了心口,一时怎么เ也说不出来。
你可知道她为何能对出爷爷的诗句,她拿住我的把柄无时无刻都想踢我出掖庭,因此我才会在湖边忍痛丢弃爷爷的诗集;你可知道她也曾经推我下井,若不是李显的出现我恐怕就要死在井下,无人发觉;你可知道我为你拒绝了李显,为此我必须靠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你可知道我还有一个ฐ身在天牢的母亲,所以我不能再消沉下去,任人欺负。
如果你都知道,为何还要责怪我?如果你都不知道,那还有何资格责怪我?
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二人的脸,上官婉儿欲语还休的姿态,咬住下唇颤抖着身体却死不服输的样子让司马安为之一怔。
我这是在做什么,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李令月说过,太天真的人无法在皇宫中生存。她是谁,她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上官婉儿,她是大唐三个最了不起的女子之一,她今日若不这么เ做,那么将来有的是人害她,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๐。
主动上前轻轻拥住上官婉儿,下颚抵在她头顶的发丝上,另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责难你。”
“井里没有水,也不够深,她不会死的。”上官婉儿缓了口气解释道,“我想下手狠一些,但始终却办不到,司马哥哥,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司马安和她稍微分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抬手替她失去眼角和雨水混杂在一起的眼泪。
“你在争取自己的幸福,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转身拉住上官婉儿的手,另外一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对着井中的人喊道:“袁叔娇็,如果你还没死的话就应一声,我是安公公。”
“安公公,是上官婉儿推我下来的,你赶紧抓住她!”下面的人回道。
“麻烦你在里面再呆一段时间,等晚上中秋宴过后,我会来救你。”司马安回。
“你这个贼内侍,欺人太甚!”底下的人喊。“我会告诉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司马安微笑看着上官婉儿,略带娇味道:“她说不会放过我耶,怎么办?”
上官婉儿吸了一口气,挑眉问:“怎么办?”
司马安往草堆里仔细找着,上官婉儿在原地守着,忽而见她笑嘻嘻地探出脑袋,手中握着一样东西,好奇地探过头去,只见司马安神秘兮兮地伸出手,在她的掌心有一只长满疙瘩的丑陋东西,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上官婉儿瞧,那ว是一只大蛤蟆,雨后的草间石缝里常有的物种。
上官婉儿没想到是这个东西,吓的捂嘴往后一退,惊的花容失色。
“我送个礼物给袁叔娇。”司马安说罢大摇大摆地走到井便,大大方แ方地将蛤蟆丢â了下去,继而快速起身,小步往上官婉儿身边跑去,拉过她的手,轻轻一点她的鼻梁道:“走吧,该去准备参加中秋宴了。”
雷雨恰巧在这个时候停歇,雨后的空气湿润而又清新า,司马安仰头深深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对着身边的上官婉儿微笑,上官婉儿也心情颇好,含羞地笑着。
两个人离去的时候,从身后传来一阵尖叫,是袁叔娇的声音。
“啊——司马安你这个死内侍,快把这个东西弄开!”
婉儿和司马安并排走着,手交握放在腹间,时而偷偷睨向身边陪伴自己้的人,心中划过一丝丝的甜蜜。
“你笑什么เ?”司马安侧头好奇地问,婉儿的表情好像是偷吃了糖的小孩,可爱的紧。
“司马哥哥,如果我真的杀了她,你会怎么เ做?”上官婉儿认真问,说罢便盯着她的侧脸,心中ณ忐忑,“你会对我失望么เ?”
司马安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停住脚๐步,将婉儿的手牵到跟前,低着头望着她低声道:“婉儿,在皇宫中ณ我不能强迫你去做什么เ,也不能ม规定你不能做什么,善良这个词在宫内是一大禁忌,就像今日,如果你没有处理好袁叔娇,甚至杀了袁叔娇,我都不会反对,但,请你的双手保持干净,沾满血的事情,便让我来替你做。”
上官婉儿的鼻尖涌上一阵酸涩,眼见着泪水快要滑落。
“好了,别ี哭鼻子了,哭肿了眼睛可怎么好,晚上还要陪公主上中ณ秋宴呢,袁叔娇็被困在井底,只能由你代替而去了,怎么เ样,开心吗?”司马安安慰道。
“晚上的宴会既ຂ是机遇,也是挑战。”上官婉儿摇了摇头道,“若是成功,便可在皇宫内有立足之ใ地,若是失败,往后的情况或许会更加糟糕。司马哥哥,你会去吗?”
司马安轻缓道:“我稍后会去,只是在那之前,先要去太医院一趟。”
“听说狄仁杰大人在那儿,你们昨晚出了什么事情?”
司马安抬手抚上自己的唇,勾了勾嘴角道:“一个意外,美丽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