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进了金福记,很快就出来了。她手里拿着糖,好像不放心似的,又数了一下。一二三四五,一共五颗。她可以吃两颗,剩ທ下三颗给表弟妹。她了口,不放心地拿出了那包好的东西。
“不必……”罗清觉得他与胭脂靠的过近,想后退一步。但是那双清亮的眸子,使他又舍不得离开。
罗泽不是不喜欢吃鱼,而是天生怕河鱼的那股子腥味。他吃鱼只吃老陈做的鱼生,而且必须要沾上老陈的鱼生酱才会下筷。不过今儿瞧着这鱼新鲜,胭å脂又烧得色香型俱全,便也想夹一块尝尝。一筷子下去,心中不禁大叫好。这么一尾大鱼,必是在河底活了许多年,尝尽了河底的淤泥味,烧得好也未必完全去了那腥味。而胭脂ฦ不知是怎么做的,不仅腥味没了,那鱼的新鲜也烧了出来。罗泽不禁多尝了几口。老太太今日也高兴,一盘鱼竟被两人吃的七零八落,残不剩余。
“别ี以为你们咬耳朵我听不到เ。”罗老爷住了碗筷,蔑了一眼罗泽,“放纵你,小心我书房里的家法!”
“你是佳翎?”罗泽见到大嫂身边的小侄女,差不多三四岁的样子,歪着两小辫,红扑着脸,正是好玩的年纪。
“行了行了,说起你的洋经就没完。”老太太打断了罗清,转头对其他人道,“我有些累了,你们谈那个ฐ什么湖吧。”老太太起身回屋,罗泽送老人家到后房去。回来时,那画ฑ又搁在了箱子里。
“二哥,到你屋把这画挂起来呀。”罗泽说着就搬起了画ฑ。
“我房里没地方แ好挂呢。”
“我晓得一个地方,包你满意。”罗泽和罗清带着少闲,到了罗清的书房中ณ。
“那。”罗泽指了指,罗清看了也点头。见二哥也表示ิ赞同,就拿了钉子,和少闲在那面空白墙上敲敲打打起来。不一会儿,那画ฑ就稳稳当当地挂在了白色墙面上。
“今天是怎么了?亲自动手?”罗清看着这个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弟弟,忍不住打趣。
“说的也是,忙乎了这会儿,哥你也不打赏打赏?”罗泽顺着杆子往上爬。
“你少来,你过生辰的时候,也不知给了你多少宝贝。这会儿倒向我要东西?”
“那ว也要等要到做生日啊。”罗泽瞅着罗清不留แ神,一把把他上衣兜里的金笔抢走了。“二哥,赏我这个就行了。”
“那个ฐ不行……”罗清醒悟过来时,罗泽已经跑到外面去了。“少闲,把他追回来。”少闲听了应了句,可他早已与罗泽串通好,哪里会真去追?
罗泽出了宅子,七拐八拐就到了金福记隔壁的百货店。罗泽看着壁橱上的东西,找到了那款金笔。
“那笔要多少钱?”罗泽问店伙计。
“你说这只?”店伙计拿出了笔,摆到了柜台上。“三块。”
一分钱能买到五颗金福糖。三块?三块是家里长工三个月的工ื钱。胭å脂的钱哪里来的?是她用工钱存的吗?她在罗家也不过才做了三个月。她不可能把三个月的工钱全部拿来买这笔的。罗泽不怀疑胭脂的钱的来头,他只是感到有些不自在。
她竟花了那么多钱买了只笔送给罗清。而罗清又不缺这一只笔。
罗泽闷闷地回去。他低头想一些事情,但是那些事情令他剪不断理还乱。他无从想起,只是捏着笔的手越来越紧ู。
“你站住。”远远地听到一声斥责。罗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马上又消失了。胭脂正怒目对待他。“把笔还我!”她伸出手。
“你的?”罗泽晃了晃手中ณ的金笔。
“还我!”胭脂急得脸通红,伸手就过来夺。
“你一个下人,怎么买的起金笔?”罗泽闪身一躲,让胭脂扑了个空。
“哪碍着你了?”胭脂气的跺脚๐。
“偷的吧?”罗泽的笑容有点痞。
“你才偷呢!”
“哼,你买的?说出来谁信?”罗泽把金笔塞到了怀里,胭脂拿不着了。
“四少爷,把笔还我……”胭脂无法夺回金笔,又被诬陷,无奈地哭了起来,“我是存了三年的钱买的……”
三年啊……
胭脂双手捂住眼,哭得抽抽搭搭。
“那个……叫什么เ来着?口红?”罗泽来到胭å脂身边。
“你……”胭å脂露出一只眼睛,那眼已๐经哭红了。
“啊——是叫胭å脂来着。”罗泽做出恍然大悟状,“你说这笔花了你存了三年的私房钱?”
胭脂点点头,想他终于还是相信了。
“哼。我才不信呢!”罗泽把笔掏出来,重重地往地上一摔,那笔的盖子飞了出去。笔尖“叱”的一声擦地而过,看样子是无法用了。
身后的胭å脂从低声啜泣变成了哇哇大哭。
他头也不回就跑了。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只是他忍不住。他是家中的幺子,更是罗老太太的掌上珍。无论什么东西他都是拿最好的,无论什么人也都是待他最好的。他受不了他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更何况那ว人还是……
胭å脂。
离四月越来越近了。老陈的脚๐伤也好的差不多,胭脂ฦ快要被替换下来。听大管家说,罗家的西纺厂那边缺了个ฐ厨子,十之ใ八九要挑了胭脂过去。这可是件美差ๆ。西纺厂那边天高皇帝远,厨房里一切的费用打点都是由主厨说了算。其中的油水可想而知。
但胭脂并没因此感到高兴。于她来说,去了西纺厂,就意味着要离开二少爷了。
不过失落的并不止胭脂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正靠在走廊尽头的月洞门边,注视着厨房外打水洗菜的胭脂ฦ。
那天,他不过比他二哥晚了一步。
一步之差ๆ,造就了一条隔阂。
唐胭脂。他从一开始听到她的声音起,就远远地注视着。这个脸色红润,话音清脆的女孩子从他跟前磕头起,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只觉得逗她好玩,有意思。她跑起来辫子一甩一甩的,一急脸就发红。还有她吃金福糖时的表情,那个无比满足的表情。
罗泽的视线慢慢拉到胭脂ฦ的脸上。打水很吃力,她的脸上密密地渗着汗。但是手中的事情还很多,胭脂也顾ุ不得擦了。泼了脏水,又到井边汲水洗菜。
就在胭脂打第三桶水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帮了她一把。
是罗清。
“你同我来。”
胭脂听了他的话,习惯地把湿手往围裙上擦了擦,就跟着去了。
罗清走的快,脚๐步又迈得大。胭脂小跑了几步才跟得上。他们到了后花园,下午这时,这里没什么闲人。
“我五月要到广平去。”罗清的声音轻轻的,如春风拂过那样轻飘飘的。
“去那干什么呀?”胭å脂微微仰着头。
“那里新办了一所学校,有人请我去任教。”
“那还回来吗?”
“那学校是新办的,我想……食堂应该还没请师傅……”罗清说的有点局促,但胭脂听明白了。
“可……我一个姑娘家,去那么远的地方……”胭脂也是有所顾虑的,毕竟她生在洛舫长在洛舫,这十几年来都扎在这里,一时离开,她怎么适应?再者,家里的舅舅舅妈也不会同意。
“我会引荐你。到เ时候,我照ั顾你。”罗清握住了胭脂ฦ的肩膀,微微有些力道。
胭脂一时缓不过神来,有些茫然。
他承诺要照顾她?她没有听错!她不用调到西纺厂去了,她可以和二少爷一起,出了洛舫镇,到เ广平城去。那是个大城市,人们衣着华美,谈吐优雅。那里日夜笙歌,繁华如梦。高楼ä、剧院、洋餐馆,甚至那些来来往往的汽车,也比洛舫的要多,要高档,要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