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竟这刚问完，竟还真低头去捡那包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肉馅。而张若棲则ท蓦地从床上坐起来，光着脚就往门外跑，只是大概受伤不轻，身子一晃一晃。文竟拿着包子觉着怪纳闷，不知如何又惹他不痛快，再见张若棲摔门而出，只得放下包子去追他，边追且边喊。张若棲耳听不闻，蹒跚不稳，却还执意走。文竟没法子，脚下一四方步踏出，就追上来，伸手去拉他。结果文竟右手刚ธ把住张若棲肩膀，张若棲低头就是一痛咬，咬在文竟手背上，文竟‘哎呦’叫一声，倒没放手，忍痛接着伸左手上前，将他拉近自己身侧。张若棲哼哼了两声，又使劲咬了几口，张开嘴道，“你少来管我。”文竟看了看手背上已成紫色的牙印，不由皱了皱眉，随即叹了口气，道，“不要任性，你这次受伤不轻，现下还未好呢。那房嬷嬷出去寻药，是因治你伤的药材不全，所以你该好好等着她回来，不要再多走动多生气，不然伤上加伤，更难治了。”张若棲吸吸鼻子，不再说话了，文竟就拉着他胳膊，慢慢走回屋内。待将他送到床上，盖上被子后，文竟又将包子干粮之ใ类收拾好，再想到张若棲甚么也没吃，便问他，“你不喜欢包子，那想吃甚么？”张若棲背对他躺着，又不理人，文竟就劝他道，“你这不吃东西，没体力，伤那里会养好？想吃甚么就说，我好出去给你寻来买来。”张若棲侧转过头，瞅了瞅他，道，“我就吃那几个包子，但我没力气，你喂我吃。而且包子太干了，噎ດ得慌，吃一口心头就闷得厉害。”文竟撇撇嘴，心里老大不乐意，但知晓若不按照张若棲意思去做，他恐怕会绝食整天，于是只得出屋去烧水煮粥，过会端着粥和包子一起，坐到张若棲床前。张若棲这次就老实从床上坐起来，张着嘴等文竟一勺一勺喂他粥喝。等二人花大半个时辰吃完这早餐，文竟便说，“你好好睡一觉罢，中午想吃甚么？我再给你送来。”张若棲瞪他，问道，“你要去哪里？”文竟去探名册一事，自是要晚上行动。只是他心内还惦记着赵河王庶子之事，又不知整个彭城如今到底有甚变化，是以想出去打听些消息，可这话不得对张若棲说，便找借口道，“我刚ธ才去厨房，那里只缸底一点米，晌午晚上都不够咱俩吃，我要买点米，还要买些菜。”张若棲道，“我不想吃午饭了，刚才吃得好饱，晚上随意打点野味就行，你在这守着我，我怕受伤有变,ไ若有意外，连个人都没有…”文竟主意已定，且看张若棲这般胡闹，想来身体是没甚危急性命，便道，“这不胡闹么，这里既没池塘溪流又没弓箭，如何打野味？你要我徒手去抓么เ？赶紧睡觉，我快去快回就是。”张若棲一听这话，当即闭上眼睛，又转过身去，再不说话了。文竟不便再理他闹别扭，收拾碗筷就出门了，走时自不忘记带着盖头遮住脸孔。文竟飞步而去，不过一会就来到集市附近，此时已过辰时，商贩叫卖的都已陆续出来，只是集市中心，既无告示贴出也没甚人聚集议论，连昨日街上巡逻的士兵竟也少了许多，一切都似往常，甚至更平静了。文竟大感差ๆ异，四处逛了半天，也没打听出丁点有用消息。再寻线索摸到丐帮分舵，那里竟也人去屋空，俨然好久没有人在了。文竟探寻无果，只得去买些米和菜，心中则暗暗打算，深夜里去赵王府和霁月楼好好查个明白。这时，天上忽闪出几个焦雷，噼里啪啦，震得惊天动地，倾盆大雨随后呼呼落下，文竟背着米和菜的竹篓，怕被水浇，不好在雨中ณ行走，只得躲到一处房檐前避雨。可惜雨势过大，一下就下好几个ฐ时辰。待雨成细丝状时，文竟才敢往回走，但一路雨又停又歇，文竟便买了个ฐ油布雨衣，盖在竹篓上，大步回山谷了。然文竟回到山谷出，刚ธ近竹屋前的小径，就见张若棲在雨中浇着，立在门口。文竟急忙跑过去，只看张若棲周身湿透，脸色又煞白无血色，不禁又怜又气，斥ม道，“你又做甚么เ？真是，日日胡闹，就不能ม老实一天么เ？”张若棲本还低垂着头，此刻慢慢抬起头，眼里满是水雾水滴，他看了看文竟，很快又垂下眼，有气无力的道，“你说快去快回，我醒了，不见你，想去找你，又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只能ม在这里等你。”文竟将油布雨衣扯下来，又把竹篓放到เ房檐下，一面拉着张若棲进屋一面恶狠狠道，“你这傻子！伤糊涂了么？在屋里等不是一样，你为什么总做这傻事？”张若棲重复喃喃着，“我等你也错了么？”文竟不回他，将他湿掉的衣物尽数除下，又拿干布擦拭他身上各处，张若棲又道，“那日也在雨中等了你一夜，你也不乐่意。我不能总是等你，对么เ？”文竟没太听懂ฦ这话，只以为他又发疯糊涂了，便道，“你不该在雨里等我，浇坏了身体。”张若棲轻笑一声，虚声问道，“在山里时，我们每日看杂书，玩水，捉鱼，自由自在，那日子你若喜欢，我就会让它继续过下去…若每日你都快乐่自在，又何必去别ี处？”文竟擦干张若棲身上水渍后，扶着他慢慢躺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而后站起来，想了想，依自己้理解，道，“你这话是叫我天天玩乐不管其他事物了，是么？这可不好，我之人性子本就爱自在，若没再甚么事情做，怕活得更无拘无束，反倒心里不舒坦也不真快活了。”张若棲眨眨眼睛，像个孩童样，眼里充满好奇，出神望着文竟，问道，“怎么不
舒坦不快活？”文竟坐在床前木椅上，看看张若棲，又看看窗外，笑道，“我小时候经历过饥荒，。凉州顺ิ凉那带，你一定听过罢？”张若棲点头，文竟接着道，“那时我就十岁左ุ右大，跟着一武功还不错的叔叔，四处游走，正巧那时走到凉州ะ一带，遇见了这饥荒。当时死得人可多了，什么样饿疯的人都有，吃别人的肉，吃亲人孩童的肉，吃自己肉的，为ฦ活下去，啥事都做得出。所以那时，我就明白了一件事，任是你武功练得再厉害，即便有通天高强本领，与常人又有何区别，还不都吃五谷杂粮，做同样吃喝拉撒的事情。我那时身旁的叔叔，武功已是很不错了，可遇见这饥荒，没东西吃，浑身瘫软动不了打不起，照样没丝毫用武之地。”张若棲忙问道，“那你呢？没饿着？”文竟笑道，“饿是肯定饿啊，不过所幸没吃过人肉，只吃过老鼠肉啊，蚱蜢肉啥的。当时整国粮食收成都差，只是都没有凉州这么差ๆ，而皇帝又下令封了整个凉州ะ，不许去其他州救济凉州ะ，也不发放任何赈灾粮食，目的自是要活活饿死整个凉州ะ的百姓。那时江南一带正在打仗，内忧外患可想而知，所以皇帝下此令，虽残忍，却也有些道理。只不过那ว时我年纪小，那里想得到甚么顾全大局。”张若棲却不在乎这些，只焦急问道，“那然后呢？你发生什么事了？”文竟摇头道，“哪有甚么事，自是侥幸活下来了。当时皇帝下令封城，结果并州州ะ牧冀金亮大人，却抗旨ຈ开城放粮，救了大批凉州的灾民，而我也是其中一人。”张若棲听到这，也知那并州州牧冀金亮日后被处死的下场，不免唏嘘道，“他抗旨虽不对，但情有可原，总是个ฐ了不起的人物。”文竟站起身来，缓步走向窗前，手把窗台，抬目望去，“我那ว叔叔与冀金亮大人本也是认识的。我那时虽然不大，可也知道许多事了。待救灾一事过后，皇帝ຓ要缉拿冀金亮大人回京，最后一面时，他一家人皆被压在囚车上，我叔叔带我前去送别，我叔叔只笑他愚笨，冀金亮大人却毫不在乎，只回了句‘吾之ใ为学,以明道,以救世也，至死不渝’。这话我并不懂，却一直记在了心里，到大了才渐渐通晓这道理。我便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说所学所想全是为了天下苍生，为济世救民，那我们这些学了一身武功本事的人又该如何呢？难道还比不上这些文弱书生？这‘侠义แ’两ä字，江湖众人个ฐ个挂在嘴边，可所作所为，比起冀金亮大人所做之事，份量可真轻极了。”张若棲这时再不说话了，只怔怔看着文竟的背影。文竟笑道，“我这人性格不好，有许多缺点，想来是做不成甚么大事迹，便只做些小事，叫自己心中舒坦。所以我才说若真过得无忧无虑不管不顾ุ他人，难免活得心虚反而不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