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棲此时还受着重伤，被霍寒林扶着，一见文竟，便正直站立起来，缓步走过去，然没走几步，却忽转回头对霍寒林与几个手下道，“你们回去。”那霍寒林担心张若棲身体，犹豫是否该听令，结果见张若棲执意如此，便无奈之下，带着手下先行离去了。河边此时就剩张若棲与文竟两人，一个身受重伤，一个脸部紫ใ黑高肿，月下里，都不潇洒如初了。张若棲接着向文竟那ว里走，再走不几步，身体又受不住，便坐到เ地上去了。文竟看他脸色铁ກ青，神情憔悴，坐在地上呼呼喘气，心里却想着盗取名册这事，“我这么做总是对不起他，他先前对我如何…虽不好，可那ว时毕竟我身份可疑，他做得不光彩，我也挑不出理。但自从去了水天云阁岛后，他倒没对不起过我，又救过我，倒是我对他…唉，就算扯平罢，如今又要做这事，还有白凤珠母子那事，总归又要欠他了…”张若棲坐在原地，仍是一动不动。文竟心里想法太多，混乱无章，望向河边坐着那人，见此时河面水光旖旎，星星浮潋，打在张若棲脸上，极似一串串明珠洒落下来，滴在他的脖子上，滴在藏蓝袍子上，又滴回在水里。文竟叹了口气，将背上的竹篓放下，走过去，伸手又去把着他的脉，听了好一会，知他确实伤得不轻，不禁心软道，“都这样了，还不赶紧回去治伤…我背你回霁月楼罢。”张若棲只低声道，“我坐一会儿。”文竟便由着他，再起身坐到他身侧，看向面前浩渺河面，而张若棲仍是垂首不语。他二人相顾无言，坐了好久，文竟觉着无趣，就倒下来，躺在草地上，再望向天空，不知怎地，心里却隐隐流出一股酸涩之感，又叹了口气，道，“真可惜，这里没有萤虫飞。”只听张若棲道，“无风无月长门夜，偏到เ阶前点绿苔。”文竟不知这诗是甚么意思，哼哼笑了两声，又跟着他念了几遍，就照自己意思理解道，“照就照呗，挺好啊，无风无月的，没意思。”张若棲却只轻道一声，“那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回去看，好么。”文竟知道此次盗取名册后，且不说他日会否见面，张若棲怕也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他二人日后如何相对，该是意料é中的事。可这种情境下，又如何说得出拒绝之ใ语，就道，“好啊，若那时候你没事做，我也没事做，就一起去看，可惜你这宫主ว贵人事忙，恐怕是没机会啦。”张若棲没说话，沉默半晌，也躺了下来，慢慢转过头，对着文竟，道,“你脸疼么？”文竟被他这一问，才想起自己被凤源打了几十掌，难怪觉着脸红辣辣疼着，可总不好对张若棲说，于是哈哈宽慰他道，“不疼不疼，一点也不疼。”张若棲眨了眨眼，来回扫了一圈文竟的脸，问道，“那人和你是认识的？”文竟怔了怔，不知答甚么เ好，他既不能说实话，又不想骗张若棲，是以不说话。张若棲便道，“你若不愿说，就不说，好么？”文竟抬眼，见他一对水波瞳正映着自己，眉目却皱在一起，明明是在问自己้，却好像恳求一样，看着又可怜，又虚弱，一时间五味陈杂，更说不出话来。“那人打你好可恨，将来我若有机会，把这一掌掌十倍还回来，好么？”文竟听这话一出，怕他真去做这事，再把凤源惹火了，连忙道，“不必不必，技不如人，又哪能用这招数奉还，不光彩，大丈夫不该这般行事。”张若棲便又不说话了，只是还看着文竟。文竟被他一直看，觉着怪，又说不上哪里怪，如坐针毡与他对视了一会，终于受不住，翻过身去。哪知张若棲竟轻轻靠了过来，将头抵在文竟后背处。文竟刚想回头斥他，却听张若棲微微道，“我难受。”文竟就连忙坐起来，道，“走，我快背你回去找大夫。”张若棲侧睨而视，又不回答了。文竟便要去扶他起来，再背他。可手刚碰到张若棲，就听他厉声道，“你缘何来找我！又不用你来救我！我和你没关系，死不死伤不伤和你也没一点关系，你觉着没救成我母亲和若承是对不住我，那ว我也不用你这样还，滚！”文竟知道他这毛病，一受伤虚弱，就发疯，也不在乎，伸手就去抓他，张若棲拍开他的手，又怒道，“你滚！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文竟哪里听，将他扶起就直接背在身上，往原路走，然这一背在身上，就感到他体温又不与平常一般冰凉，这时可又热的烫人，心里着急，“他这伤怕是又严重了？需要尽快寻大夫看看！”便大步飞奔。张若棲见他全然不理睬自己，许是很生气，张口就在文竟后脖子处使劲咬下去，文竟‘诶呦’叫了一声，也不太在乎，继续往霁月楼处去，可张若棲更加得寸进尺，从上到下，从耳朵咬到肩膀，一处不落，一处也不放过，可叫文竟疼坏了，文竟气得骂道，“混账东西！别ี不知好赖！”张若棲松开嘴，变脸可是极快，又虚声道，“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去！我不愿见他们，都不想见，想一人静一静！你别带我回去！就当是我央求…”文竟停下脚步，道，“你不回去，受得伤怎么เ办？伤这么重，一般人那里治的好？”张若棲道，“你带我去西面郊外处，那里有人能医我…送我去那里你就走，我绝不耽误你走…”文竟叹了口气，便只好背着他，反向又往西面去，一路狂奔疾走，可虽如此担心张若棲伤势，心内也不免怀疑，“赵河王一死，这徐州ะ必定大乱，他这时却不回去，可是因为ฦ有赵河王那ว庶出儿子在，便要他稳定时局，好
收取人心？又或是他真不想回去…唉，他心机太深，哪句真哪句假我也分不清，却还是不忍心对他百般包容，大抵是真心可怜他罢…”等文竟奔走半个ฐ多时辰后，两人来到西郊外一处不高的山谷前，从山谷口进入，迎面即百花奇香扑来，若多待一时半刻，怕都迷醉在这花香里。两人再走了几百步，便挑出一竹屋，屋上半支开窗，露出里面烛光，文竟走上前欲叫人，却不想屋内人早已๐察觉他二人到来。那人从屋中出来，手里提着一纱灯，文竟转头望去，见那人是一五六十岁，个头极矮小的老妪，她身着一百越族缀银铃的半截袍子，脸上极怒而发，瞠目而视，破口对文竟大骂道，“小犊子娘地！敢进老婆子的谷里，不要命了！”文竟还未开口回答，他背后张若棲便抬起脸道，“房嬷嬷，是我。”那房嬷嬷一见是张若棲，整张脸立即调转过来，眼角上扬，嘴角上翘，迎身上前，嘘寒问暖，再见张若棲受伤严重，立即命文竟背着张若棲去屋内，文竟就背着张若棲进屋了。等进了屋，房嬷嬷又命文竟放好张若棲后，去接水烧水，却被张若棲阻止道，“房嬷嬷，你先帮我治他的脸。”那房嬷嬷极不乐意，可不敢违命，只好狰狞着一张脸先替文竟治疗，但她个子虽小，下手极重，文竟被治得哇哇大叫，张若棲却未出声阻止，等到她治完后，文竟竟感觉脸上一点也不疼了，且肿胀也消了不少，不由敬佩她医术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