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迟瞥他一眼，“你已经利用了她的一生，今后，你没资格再拥有她。”
“好好活著，善待自个儿……等我……”敌不过如潮水般涌上的睡意，她无声地合上双眼。
在兰总管退下后，天台上又只剩下了眺望著凤藻宫的皇甫迟。
兰总管一怔，在这当头也不知该不该把那些人名奉上。
早在那年秋风中，他紧抱著那名在他怀中ณ啜泣的女孩起，她就已是他的一生一世了。
“兰，去告诉她。”皇甫迟抱著手中已睡著的孩子，轻声地道：“小公主由á本座来扶养，待小公主大了些，本座收小公主为徒保她一世平安。”
而那问题就是……脱线。
“……”小皮猴又出门逛花果山了吗？
钟灵宫里，皇甫迟两手抱著纪非派人送来指名要给他当徒弟的孩子，冷眼看著怀中的小娃娃，早ຉ已哭得天地变色，却还是没完没了。
前几年他为了能进钟灵宫，出手救了人间数回，且一救就是成百上千人，扰乱了天地间原有的秩序不说，也害得一直与人间巧妙共存的各界变得不平衡。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喃喃抱怨。
“我……”
还一年一件。
“嗯。”那是她的使命，她必须撑起整个皇室，击退那些有著不臣之心的异姓王，墨氏的江山不能落至外姓人的手里，百姓亦禁不起由á政争而引发的烽火兵祸。
同样也是因为金钱，纪非寻著沁王一路所做的买卖，收买、囚禁了沁王旗下产业的掌事总管，逼他们吐出账册与沁王富得流油的家产，令他们托出盘根错结的商事脉络，同时亦将朝中与沁王交好的朝臣们的家底给查了个仔细，在将他们交给纪家之人逼供，折腾了他们的家族好阵子后，再策反那受不住折磨的朝臣们联表上书其罪证，然后，她为富可敌国的沁王，亲手安上了一个挟民生命脉准备日后造反的确实罪名。
“守护天下所有的百姓。”她笑了笑，任由兰总管走过来关上他俩之ใ间的马车门扇。
次年仲春，京中传来消息，纪蓉被杀了。
当她一口气杀了院中的刺客们后，唯一一个ฐ还没断气的刺客趴在地上，一手紧握住她的脚踩，挣扎地抬首看向她。
那年秋日袅袅来到深秋，秋风瑟瑟吹掠过山顶之时，纪非多年未见的大伯父纪尚恩来到了这山顶上的宅邸报讯。
三日后，总算看够的皇甫迟来到她的书房，正经八百的告诉她。
“你……可还好？”
“皇甫，能否请你出去外头逛一逛？”倒不是这神仙大人见不得人，也不是怕太子殿下会误些什么เ，她只是……不想把他给扯进她的事里来。
“你该为此感到骄傲，而山下的镇民们，他们则该对你心存感激的。”不知他在想什么的纪非细声在他耳边说看，“为什么你要隐姓埋名的去行善？”
他看看她的动作，“……不是。”
她一手扶著额，不敢置信的问：“就因为几千年前有个女人叫你守护人间，所以你就一直奉行你给的承诺，不止不息的一直守护著这座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的人间？”
“小姐。”待收抬完院里的一切后，兰总管无声地来到纪非的面前回报。
“不能看？”纪非惋惜地问。
“今儿夜里你把丹炉的详细造法画下来，明儿个我叫兰想法子去弄一个回来。”也好，就当送佛送上西，也顺道让他们这些凡人长长眼。
“非也。”纪非好整以暇地伪造贵客来历，“是神仙大人。”
当夜里纪非在书房处理完公事回到เ房里时，她本以为早该窝在篮里歇息养伤的黑鹰，却一反白日里的听话温驯，时不时就拍打著伤翅想自竹篮里跳出来。打算上床就寝的纪非拦了它几回，却怎么也阻拦不了它离篮的决心，迫不得已，她只好将它给抱出来搁在床边，哪想著地理位置黑鹰仍是不满意，一心就是想跳下床往门边去，这让累็了一日的纪非不禁觉得有些疲惫。
“…一下一拨的何时派来？”她强忍下心痛，逼自个儿面无表情地再问。
皇甫迟一脸平静，“既是走了，那ว就走吧。”
兰总管难以置信，“国师大人？”就……就这样？那ว不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吗？近二十年的感情难道就这样……
“本座累了。”皇甫迟垂下眼帘，转身欲往寝宫的方向走。
兰总管追在他的后头问：“国师大人，您所派出的式神还在外头，您不下令收回式神吗？”
“式神？”皇甫迟一愣，“本座什么时候派出式神了？”
“您忘了，就在……”兰总管急急收住了话尾改用别的代替，“就在数月前。”
数月前？脑中ณ有段模模糊糊的记忆，始终都像片迷雾般无法吹散，皇甫迟回想了许久，总算忆起他在悲痛过度后究竟做了什么。只是，就算是忆起了，他也不想收回成命。
“就让它们去吧。”
“可式神受了命……”没记错的话，那些式神是要杀尽当夜逃出凤藻宫的众生，不达目的，行动将不会止息。
“那些三界众生该还。”皇甫迟的脸上浮出一抹苍凉的笑意，“还血还肉，还她的命来。”
“那燕儿……”
皇甫迟别过脸，“日后别在本座的面前提起他。”
“国师大人……”
“出去。”
“是……”
皇甫迟站在窗前眺望著早已不存在的凤藻宫，浓密的绿荫遮去了他的视线，夏蝉声嘶力竭地在树梢卖力嘹唱，风中的热意远远驱散了回忆里那夜的风雪。
他抬起手，以指在空中画了个虚圆，圆中一片黑暗，过了一会儿，雪花开始浮现在黑暗中，隐隐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几乎就要被雪花掩埋……
当夜离开凤藻宫后，燕吹笛沿著雪地上的血迹直走出皇城，来到城外的一座小山上，映入他眼帘的，是遍地的尸首。在那ว其中，几张惊恐却死不瞑目的脸孔，是他认识的好友，几张身首异处的，是曾聊过几句或打过招呼的众生，更多张认识的、陌生的脸孔逐渐被堆积的白雪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盘旋在他脑海中ณ，皇甫迟那悲痛欲绝的模样。
残杀完这些众生的式神，踩著沉重的步伐，准备追击犹在逃的众生，燕吹笛跪坐在雪地里动也不动，静静聆听著那远去的脚步声，一想起皇甫迟那份多年来只能藏在心底，却不能摊在日光下、始终都不能说出口的爱意，他的眼泪便不可自拔地往下掉。
他拿什么去偿还这些无辜被他师父杀死的生命？他又该拿什么去偿还皇甫迟那一段逝去的爱情？
而他，又怎会是什么เ魔子？
师父他……怎么เ就这样不要他了？
他颤抖地以掌掩住脸，也不知是在为ฦ皇甫迟还是为自己哭，寂静的雪地里，哭声很快即遭风雪卷走，再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