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祥冷笑一声：“让你说着了，就是给本王送晦气来的，年羹尧这个奴才，真真是活得不耐了！”
“原来你还认得我？”他轻吁口气，“韵儿进宫三天了，这是头一回听你说话。”
掐哪个还不是伤了手？我这么想着，并没有回答，只是把他的手拉过来用帕子擦了又擦。
“四阿哥，看她这样子多半是从神武门进来的，许是换岗疏忽了也是有的，再说这么เ个小女孩也不能怎么样。”弘暾跟过来劝着弘历，然后问小女该，“你叫什么？”
大概过了一刻钟，药早ຉ已๐凉了。“换”雍正这才说出一个字，一碗冒着热气的药重新递了上来。“儿子请皇额娘用药！”仍旧是这么一句便不再出声。又过了一刻๑再换不知道换了多少回，雍正的手一点也没有低下来过，只说：“若是皇额娘今日不肯用药，儿子就把这些冷掉的都喝下去，既然不能给额娘治病的药，就给儿子做了致命的药吧！”
眉儿突然抱住我的肩，在我耳边说：“十三嫂，我心里堵得慌，我替他不甘，我肯定皇父有这个意，这两年支持他在那苦不堪言的地方打仗的，就是这个念想，没了皇父，没了念想，要他怎么活，要他怎么活呀？”她泣不成声，虽然压着声音，还是听得我一阵阵心凉。
胤祥对我摇摇头：“如果是老爷子，绝对不会派年羹尧，这个奴才居心叵测连我都看得出来，早好些年前，就有人参他谋反呢！”
十三慢慢把扇子合上：“这丫头我在家宴上见过，长相一般，没想到เ十二哥竟然上了心，她是谁家的？”
他红了脸，竟站起来从娘那把孩子接了过去。我靠在床头看他笨拙地晃着手臂，忍不住说：“爷，咱不是抱孙不抱子么？”
他听了站起来挪到我身后坐着，让我靠在他怀里，深吸了两口气说：“雅柔，皇阿玛老了，他真的老了。有一天传早ຉ膳，他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手一直抖个不停。还有一次下着棋，他就突然倒在龙榻上，之后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你不知道他醒来以后的神情，我一直看到的皇阿玛都是精神矍铄，威风凛凛的，从没见过他那ว个样子。雅柔，虽说死生有命，我想过那个位子，可我今天才知道，真有这么一天，我还是害怕，我”
“哎，慈母多败儿啊！”他摇头晃脑แ地往门外蹭。我一边往外推他一边赔笑：“好好，等他们吃饱喝足凉快够了，我一定亲自把他们送到书房，由着你要打要骂我绝不拦着，随你过瘾。”
“不知道？那我看你还和他聊的有来有去的。”眉儿瞪大有些红肿的眼。
弘暾蹭上来：“额娘，是儿子的错，请额娘责罚。”
我本想站起答应着，没想到เ康熙ກ又说：“谁说的，朕也疼弘春他们呢，老十四家那几个，像足了老十四，懂事稳当识大体，比不得朕有些不听话的混账儿子，就只会恃宠而骄，明里暗里得给朕难堪！”
我无奈，只得打发穗馨带喜儿去暖阁坐着。韵儿可怜兮兮掸起头看我，我掐掐她的小脸蛋：“韵儿又不听话了，额娘出门前咱们怎么说的？”
“四哥，你笃信老庄，求的是‘无为’，为什么现在又要争了呢。”暾儿洗三那天，我端着酒杯问他。
“三月三是这儿的歌节，小年轻的们都在这唱歌找心上人，所以也叫情人节。”艄公自顾自说着，我听了噗嗤一笑，情人节这词还真现代呢。胤祥扭脸问我：“笑什么，你也唱一个来让我听听。”
我下床，走到桌前：“难道，他是四爷的人？”
我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楞，好端端的，就算时空再次选择了我，也该是从哪来回哪去的，不再去多想，我挽过他的胳ฑ膊，随意逛了起来。人很多，摩肩接踵地没一会就冲散了，我看他那仰着头悠闲的样子，心里生出了坏主ว意。悄悄离开他，瞅准不远处一个卖扇子弹子后面是个胡同拐角，靠着墙有个石礅，坐在那石礅上刚好被扇子摊的小棚子挡住，可是透过小缝隙还能看见他，于是我就躲在那里。
“你的脸怎么เ了？”我仔细看他才发现，左ุ半边脸从眼棱到嘴角，好大一条瘀青，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过。我赶紧绞了冷帕子敷上去，看他龇牙咧嘴，我突然想起他进门的样子，弯下身卷起他右腿的裤管，果然，原本就变形的膝盖已经黑紫发亮。
“这是你写的？做寿礼？”我一边啧啧称奇，一边问。
胤祥看看我：“这几天在家没歇好吧？”
“咳，你又多心了不是？我也不是那ว个意思。算了，跟你说个ฐ正经事吧，前儿听说你阿玛身体这一阵子不好，你额娘想接你回去叙叙呢。看你近来身子也好很多，不如我知会皇父一声，陪你回？”
我闭上眼，想听你给我一个可以温暖于心的梦想。你却说：“倘若有来世，愿你碰到一个懂得尽心对你的人。”
她把眼光从信上转移到我脸上：“还记得那年在畅ม春园么？”
这个ฐ声音还算有底气，我安心地笑笑，抬头一看，胤祥柱了根拐棍子立在门口，忍不住打趣道：“这位老人家怎么称呼？”
我还没回答，门口一声“十四贝子过府来了”，屋里顿时弥漫起些许尴尬的气味。从四十七年开始朝堂上就为了这点子事混乱不堪，兄弟也渐渐离心。八阿哥的储位已经是没有可能，这个ฐ时候十四来这里，不能不说也算是意味深长了。
“又不是你们生，至于忙成这样吗？当爷的也不稳当些，你又不是头一回当阿玛了。”
胤祥把玩着我的发丝：“等到下一个孩子来的时候，你就连现在这份一并教训。”
头顶是皇父失望稻息声，渐渐沉重：“好，好得很！你果然有胆量，质疑朕在先，忤逆朕在后，朕给了你太多的宠爱是不是？朕的宠爱给了你幻想是不是？”
直到十阿哥告辞很久以后，这些话依然回荡在正厅，我那种萦绕多年的伤感又冒了出来。天家骨肉，也能有这一层关联，也只有这一层关联。
“呦嗬，长本事了，爷躲到这儿都能让你寻了来？”
他急了：“这是什么话，说的我跟急色鬼一样！”，我拍手大笑：“行了行了，不就是让我给你准备准备么，这个放心，另外，我倒还有句话得告诉你。”
十三一直都在一旁发呆，神情恍惚的简直都不像他。康熙对熹慧说：“你的婚事，朕也是听了你哥嫂的意见，理应也去好好辞辞他们才是。”熹慧领了旨，端着一杯茶走到เ我们跟前：“慧儿以茶代酒，谢哥哥嫂嫂多年照ั顾。”
“我心烦，想找东西砸呢。”
不须长结风波愿，锁向金笼始两全。还是那种平静的神情，此时竟带了一种深刻的讥讽。“爷今后就是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也求您还得顾全这府里上上下下靛面才是。”她笑得那么谄媚，简直让我胆怯。
“额娘深思熟虑，孩儿不敢混猜。”
我答应着进屋去了，关上门，我问喜儿：“小格格是在哪发现的？”，她说：“奴婢也不知道，是巧ู儿姑娘抱格格回来的，说是在门口看见了。”我听了不再言语，隐隐有了一些令自己不快的预感。
庭园里迎春花开得正好，点点金黄的小花虽然朴素，可是在这还没有多少颜色的季节也不失为一道靓丽的风景。小孩子果然到เ了外面就来了精神儿，腿脚还不稳当就在花丛周围拐呀拐的“跑”着，偶尔飞过一只小虫也能让她仰着小脸笑个不住。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小喜儿护着瑾儿玩，眼睛不自觉往边上一瞟，正看到小亭子里一个桃色的身影，是海蓝。
“不用了，收拾完了我这就得进宫里去，明日一早ຉ启程。”他拦住喜儿，拿着两张纸过来给我，一张上面是我整天画的那些满文字头，另一张是他重新抄录的，交在我手里，他拿过自己的行李交给小福子，出门的时候回头对我说：“赶我回来的时候你可得有点长进，再写得这么เ鬼画符一样我就罚你抄御制ๆ文鉴！”说罢一脸鬼笑着走了。
可是这些话我不能对熹琳说，只能一笑敷衍了事。熹慧在旁้边插嘴：“依我说，是不是十三哥欺负你了？他那人可是被皇父宠坏了，若是他对你犯了牛脾气，你千万不要让他！好歹还有我们呢。”
我大失所望，打发他出去了，东找西看看，突然手触到那天十三扔给我的两本书，随手拿过来翻翻，冷不防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满字，然后引出一个箭头，后面是个汉字。我大吃一惊，连忙拿出那个荷包仔细一对，一模一样的满字，再看那汉文，果然不出我所料，端端正正的一个“祹”！
“我资质愚钝ๅ，管不来这些。”见他手伸向桌上唯一的茶杯，赶紧抢先一步端起来。
皇子们的车大多都停在了西华门外，我执意送各位福晋先上车，她们推托不过也就依了，八福晋临走还撩开车帘对我说：“咱们两ä府最近，胳我下了帖ຆ子，弟妹且来我们这里坐坐。”九福晋那边听了笑道：“八嫂府里出的好点心，到时可不能ม偏了我们。”我口里直应承着：“今日多亏各位嫂子照应，将来少不得常去叨扰呢。”
刚走过第二进院，迎面走来一个身着亮红色旗装明眸皓齿的贵妇，水光溜滑的两把头，一只硕大的镶翡翠金步摇簪在脑แ后，随着她走路的频率亮闪闪的摆动着煞是好看，直衬得她绿鬓如云，肌肤胜雪，满身的贵气和骄傲无所遁形。十三忙上前打个千儿说：“给八嫂子请安。”，我心下揣度，原来这就是那个ฐ有名的“妒妇”八福晋了，怪道是这样通身的气派。正想着却被十三拉了过去：“还不快给嫂子见礼！”我忙福下身去，八福晋一把拉住，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着对十三说：
“你这是在干吗？！”
我翻身和他对着脸：“那你都不先来问问我，万一这会子我真有了怎么办？可是爷欠考虑了不是？”
他摩挲着我的肩膀，点点头露出一丝坏笑：“要说这个ฐ我是性急了些，好在不是没有么เ？我忍忍就是了。”
一句话说得我红了脸，见他伸手去掐自己的眉心，我半坐起来，两手帮他碾额头。心里想着白天毓琴的表情，我忍不住把疑惑问出来：“爷，八王爷他们，难道就还不如个年羹尧么เ？”
感觉他身子一颤，好半天才说：“这算什么比法？年羹尧如何有功也不过是个奴才，八哥如何有过也终究是个皇子！”他猛地坐起来，背对着我，“皇父当日说，是他的儿子，就该以祖宗的江山为己任，这话他没说完，还有一层意思是：以祖宗江山为ฦ己任，不一定要做皇帝。这意思我想通了，总有一天老十四应该也会想通，可是八哥九哥他们，怕是永远也想不通了。”
“想不通，他就该死么？”我盯着他的后背，壁桌上一盏红烛快到เ了尽头，昏惨惨的光映在他的侧面，从头顶到辫梢，剪出一条诡异的轮廓。
他回过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我：“谁说他该死？你哪里听来的？”
我赶紧ู说：“不是听来的，是让白天八嫂的样子吓出来的想头。”
他松了口气：“谁也没非想要他死！新皇大位初定，推新政抚旧臣，国库里头都快见底了，我是怎么追着人要钱，背后多少人骂我，你也是看见的不是么？这样的时候谁有那ว么多功夫跟他们过不去？倘若他们真的兄弟一心，又怎么会受人以柄？叫全天下看我爱新า觉罗家的笑话？”他瞪着眼，表情有些无助，“皇上没想要他们死，四哥没想要他们死，雅柔，成者王侯败者贼，可是倘若当日我成了败者，我一定不会去做个名副其实的贼！倒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今，我是能ม做的做了，不能做的我也扛着脑袋去做了。”
这些话音落下以后，红烛好像懂得配合气氛一般，大亮一阵就灭掉了，眼前顿ู时伸手不见五指。我一阵惊骇，慌忙去寻他，碰上他冰凉的手，紧紧攥住，我隔着浓重的黑暗对他说：“你看，这么เ黑，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可我还是一寻就寻到了。横竖就在跟前，黑怕什么的？”
突然额上落下一抹温热，他憋着笑的低音传来：“我比你厉害，轻车熟路，我也一寻就寻到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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