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缨打开它后,那反应比花蓉还大,险些惊叫出声来。
白纸上的图案,十分类似于农村常见的大型水车,却又在结构上将水车提水的叶面改造成了风扇叶面的形状,可规律还是相似的:需一人坐上去,踩动踏板,使‘风车’缓缓转动,搅起阵阵凉风。
和这种人说话费脑子兼费口舌还说不赢他,很累啊!
哎,可怜的~
吓得织缨‘唰’地一下脸色煞白,急忙上前两步跪在花蓉脚下,惶恐道:“奴婢不敢,公子折杀奴婢了!”
“岂敢岂敢,”哎,大爷,这怎么能算要挟呢?咱可是实话实说啊:“习俗毕竟也是人定的,况且九寨常年缺水,总不能一直牺牲无辜稚子祭祀เ龙神吧?”更何况你即使祭祀เ了龙神不一样等于白搭?
也就是说,一桶水收费六文,实际上换算成人民币,大约在三块左右……
想到这里,又情不自禁瞄了一眼宇公子,怜悯地想:可就怎么生出这么เ个‘犬子’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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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花蓉的目光,青年男子淡然垂首回避开去,温和道:“公子仁义,非在下所及,既然公子都已经既往不咎,那在下还有什么เ好说的?便如公子所愿吧。”说完,又转向那伏跪在地被吓得半死的三人,严厉道:“尔等死里逃生,还不叩谢公子饶命之恩?”
花容所为,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况且当时她若不死,那ว兰儿与另一名稚子便又要无辜丧命刀下,花容以为,与其如此,倒不如杀一儆百、斩草除!”
即使这样,却仍舍不得放手,宇辰蹲下来,腾出空闲的另一只手,一把抱起她来,哄道:“来来来,兰儿呀,哥哥给你出个谜语猜着玩儿,好不好?”
他说完,长长叹息口气,那副沮丧ç的模样倒叫旁边唯恐他居功受赏的众人忍不住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เ祖祖辈辈困扰九寨的缺水问题,到了新า任女巫手中,竟能化干戈ຖ为玉帛,在尽可能ม不需要劳民伤财的情况下,能得到解决,怎叫他不喜出望外?当下乐颠颠地吩咐下去,找人具体办理去了。
花蓉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忙不迭从床上一跃而下,趴在窗沿伸出脑袋四下张望,却哪里还有白狐的踪迹?
台底下登时哄响起一片‘神龙显圣’的欢呼声。
花蓉愣了愣,又垂首仔细瞧了瞧那黏在自己身上的‘小八爪’,心想反正自己只求一隅住所,至于住什么地方แ要求倒也不高,瞧在她这般殷勤的份上,依了她便是。
再说了,无论如何这药是不能不喝的,更何况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稍微闹个ฐ一时半会儿别扭也就罢了,也不好真拂了他一番好意。
花蓉嚇得瞠目结舌,心脏跟麻木了似的,在那一瞬间几乎ๆ停止跳动。
无论怎么说吧,若能把她说合给那位富家公子做个ฐ端茶送水的使丫鬟侍奉左ุ右,也未尝不是救人一命。花蓉想了想,继续道:“朱砂姑娘唯恐今日之事一再重蹈覆辙,不肯回家也在常理之中,她一弱质女子,为求一安身立命之所而乞求公子怜悯,原本已๐是十分凄惨,公子再这般以言语诋毁污蔑,岂不更将人推进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花蓉这才总算松了口气,正打包将剩下的碎银收进怀中ณ,忽见旁边那少女身形一矮,竟柔弱无助地啜泣着,给她跪拜下去。
哎哟我滴妈呀,这可不是活见鬼了么!
原来……不是做梦啊!
“你,你想做什么?”花蓉见那老者被人拿胶布封了口舌,似乎方แ才被人拖出去毒打一顿,如今早ຉ已浑身血迹斑á斑,步履蹒跚不稳,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似的。
花蓉双手捂住脑袋,恐怖地睁大双眼,颤抖着,不停地摇头,热泪如泉涌般滚滚而下,她发疯般哭喊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对,我就是在做梦,我就是在做梦,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花蓉这才知道,她这具本尊,与自己同名同姓,乃是花家温柔娴雅的七小姐。
心里想归想,话却不能就这么直说,花蓉好不容易抚着心口平静了半晌,才换了副脸色,柔声道:“妹妹之前称我为‘公子’,理所应当,可怎么结拜之后反而改口叫做‘大人’了?若让外人听见,岂不好笑?”她说着,整了整衣袍,端坐起身,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织缨站起来,侧坐在自己身旁,到底是止不住哭笑不得的心情,反问道:“妹妹这是受何人唆使?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举,真真是吓煞我了。”
“我,我……”织缨听花蓉这么一说,倒显得十分难为情起来,她抿着唇,双手揉搓着睡袍,捱不过花蓉责备的眼神,只得深深垂首,红着脸坦言道:“都怪妹妹不好,是妹妹一时糊涂……以为哥哥打着结拜的幌子,实为ฦ贪厌妹妹姿色,妹妹唯恐侍奉不周而遭哥哥厌弃,这才……”话说到这份上,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实在是羞得没脸再继续说下去了。
“胡说八道!”这丫ฑ头,都瞎想些什么呢!
花蓉嘴里斥责着,面上却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她握住织缨的手拍了拍,深吸口气,叹道:“我若有那份心思,大可直言不讳,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妹妹真是错怪我了!”
织缨一张小脸涨红得跟熟ງ透了的苹果似的,羞涩地点了点头,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花蓉见她如此反应,也不好继续深责,她站起来,从旁取过一件兔绒夹棉及膝软袍递给她,哄道:“来,开春的天,入夜易染风寒,妹妹先披上这个,咱们兄妹两也好促膝长谈几句。”说完,微微一笑,想了想,便又换了个话题,诱拐道:“犹记得当日妹妹提及,宇公子当年曾允诺妹妹什么,哥哥甚是好奇,好妹妹,可否详细告之ใ?”又唯恐织缨不搭理她,心里面拐了七八个弯儿,眼珠一转,急忙追加承诺道:“妹妹只管放心,哥哥心里知道便了,绝不会传出去与旁人知晓。”
“这……”织缨坐在床沿,伸手接过花蓉递来的外套,心里情不自禁漾起一阵温暖,可到底女孩儿家,有些话实在不好往外说。
花蓉见她迟疑,便抿唇微然一笑,也不多话,只温柔地替她将外套仔细披在肩上,转身开门出去,吩咐侍奉在外的小丫鬟:“替我将手炉拿来。”
小丫鬟去了,不一会转回来,毕恭毕敬地将堡好的手炉递给花蓉,花蓉接过来,又十分体恤道:“这天也怪冷的,难为你们在门口候着,我这里没什么เ事儿了,你们都先下去歇着吧,啊,可小心别冻坏了身子骨。”
两小丫鬟听了,心里是自是巴๒不得,急忙喜盈盈地打了个万福,径自退下去了。
花蓉关门进屋,侧身坐在床沿,将手炉塞进织缨手中,怜惜道:“妹妹自幼受苦,习惯谦逊忍让原是好事,只是……若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也搭赔了进去,活活埋葬在火坑中,可就实在得不偿失了啊!”她说着,凝眸注视着织缨的一双翦瞳,眼中光影离幻,似有晶莹之色。
这一番话说得诚恳真挚,句句说到她心地去了
织缨登时心下大恸,反握住花蓉双手,眼神也渐渐转为哀绝之色,悲戚道:“织缨自幼孤苦伶仃,能得哥哥如此照拂,此生夫复何求啊!”言于此,又垂首啜泣道:“当年妹妹与宇公子两小无猜,不分阶级等级,感情十分要好,宇公子当时年幼,曾诳言:今生非缨不娶!妹妹痴傻,竟信以为真,苦候公子多年,没想到,没想到……”那恩断情绝的白眼狼,他竟然早已将当年曾许诺的誓言忘却得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
她就说嘛,没事哪能惹得人家小姑娘家的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出去哭得天昏地暗的?哎,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花蓉沉默了,并没有很久,庭院里风舞落花,翩跹娉婷,簌簌如雨。
她答道:“与其委屈自己,不如竭尽全力拼命争取,也不辜负了族长大人送来‘聘礼ึ’的一番苦心。”
织缨愕然瞠视花蓉:“什么?”
花蓉垂眸浅笑,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有一计,可行险招,吊鱼上钩,成与不成,皆看妹妹心诚与否了。”
听她这么一说,织缨不由得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咕’地咽了一口口水,情不自禁挺直了背脊,毅然道:“对我来说,现如今已经再没有任何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一抬眼,又注意到花蓉似笑非笑的目光,霎时间又‘唰’地一下面红耳赤,仓惶道:“我,我刚才只是一时糊涂……我以为,我与宇公子,永远不可能了,所以才……”
“好,好,我都知道了。”织缨不是坚韧凌厉的小姑娘,她只是一名在当下社会制度压迫下循规蹈矩并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小姑娘而已,还能要求她怎样呢?只要心未死,梦未死,一切皆有可能ม。
花蓉笑道:“既如此,妹妹且听我将此计细细道来……”她说着,详细将自己策划计谋与织缨细述一遍。
织缨开始听着,还津津有味,后来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觉得窘迫万分,吓得急忙双手直晃,连声道:“不行不行不行,太丢â人了,我做不了!”
“什么丢人?”古代人真是死脑แ筋啊!花蓉气结道:“妹妹可想清楚了,这赌的可是妹妹终身幸福啊,难道妹妹真甘心就此放手?”
织缨心下一惊,惶恐地紧拽住睡裙,张开口,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有什么关系?‘不入虎,不得虎子’?”织缨虽柔弱,花蓉却是个ฐ久经职场历练且惯于左右周旋的女子至少灵魂是,她对得失的把握更加确敏锐:“日后嫁过去,宇公子便是你依赖终身的丈夫了,这种事情始终都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可是……”现在还不是啊!
花蓉无所谓地抽了抽嘴角,散漫道:“妹妹自己的幸福,把握在妹妹自己手中,倘若执意丢弃,愚兄言尽于此,实在已无话可说。”她说完,漠然抬眼,面无表情道:“天色已晚,妹妹还请回屋好生歇息吧。”
“……”瞧这态度变的!织缨忍不住在心底暗叹口气,伸手轻扶花蓉手臂,哀求道:“哥哥容妹妹再仔细想想,可好?”
“好。”花蓉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轻笑道:“过两天我会派人请宇公子去附近郊游玩耍,你若想通了,我便带你前去,若想不通,便不用去了。”